早上七点四十分，C训练室观察室。

这是一个镶嵌在训练室侧墙后的隐秘房间，单向玻璃如一块巨大的墨镜，将窥探者的目光隐藏得滴水不漏。

张沈薇斜倚在主位的真皮座椅上，姿态慵懒得像一只假寐的猫。她面前的三块屏幕，正无声地切割着一个女孩的人生：左边是训练室的全景直播，中间是郑煜香与夏启萌起伏的心率波形图，右边是滚动的弹幕评论区。

是的，这场名为“初见”的会面，同样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直播。

只是观众不再是普罗大众，而是昨夜那场“献祭”中，消费最高的顶级用户。他们为这场“独家幕后”的观看权，每人支付了998元。

屏幕一角，鲜红的数字跳动着：在线人数，4721。

温乐妮像一尊沉默的雕像，站在张沈薇身后，目光死死胶着在屏幕上郑煜香的脸上。

“看到了吗？”张沈薇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欣赏艺术品般的赞叹，“这就是《共创团计划》的第一课。用旧的商品，去打磨新的商品。让她们在彼此的生命里刻下痕迹，互相消耗，也互相成就。”

温乐妮没有回应，她的瞳孔里只映着郑煜香那张毫无血色、也毫无表情的脸。

“她正在经历一个必要的蜕变，从‘祭品’到‘执刀人’。”张沈薇的指尖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击，仿佛在为这场戏剧打着节拍，“这个过程会很痛苦，因为她要亲手将另一个女孩，推向她自己刚刚爬出来的深渊。但唯有如此……”

“为什么？”温乐妮终于开口，声音干涩。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彻底皈依。”张沈薇缓缓转过椅子，正对着温乐妮，眼神里是洞悉一切的残忍，“当一个受害者，为了生存而成为施暴者时，她就再也回不去了。她会本能地为自己的行为寻找合理性，她会不断催眠自己——‘这一切都是规则’，‘我别无选择’。”

她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到那时，她就不再需要我的鞭子了。她会成为自己最严苛的监工，主动去寻找下一个‘夏启萌’，去复制这套流程。因为只有不断证明这套模式的成功，才能反过来证明，她当初的牺牲，是有价值的。”

温乐妮的指节，在身侧悄然握紧，细微的颤抖泄露了她内心的波澜。

“你在害怕？”张沈薇捕捉到了这一点，饶有兴致地挑眉。

“不。”温乐妮摇头，迎上她的目光，“我只是在计算。如果有一天，我站在了郑煜香的位置上，我该怎么做，才能利益最大化。”

“哦？说来听听。”

温乐妮沉默了许久，像是在进行一场精密无比的推演。

“我会让自己变得更有用。”她终于说，声音冷静得像手术刀，“如果规则无法被打破，那就成为制定规则的人最锋利的那把刀。如果游戏无法退出，那就努力向上爬，成为发牌的荷官，而不是任人摆布的筹码。”

张沈薇脸上的玩味，第一次，化为了一丝真正的欣赏。

“很好。”她笑了起来，“你已经入门了。”

她转回椅子，按下了通话键，仿佛是给出了某种嘉奖：“煜香，可以开始了。第一项训练。”

……

C训练室内。

耳返里，张沈薇的声音像一枚冰冷的针，刺入郑煜香的耳膜。她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却仿佛堵在胸口，让她几欲作呕。

“香香姐！”夏启萌的眼睛亮得像两颗星星，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崇拜，“我……我真不敢相信能成为您的学生！我看过您所有的舞台，真的，每一个！”

郑煜香看着她，那张洋溢着青春与梦想的脸，像一面镜子，照出了自己早已破碎的过往。

“经纪公司说你‘太平庸，没有记忆点’。”郑煜香开口，声音平直得像一条拉到极限的弦，瞬间切断了空气中所有雀跃的分子，“你自己觉得，是为什么？”

夏启萌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有些无措：“我……我不知道……他们就是这么说的……”

“是吗？”郑煜香缓缓踱步，像一头审视猎物的野兽，绕着她走了一圈。“眼睛够大，但里面只有天真，没有故事。笑容甜美，但廉价，像流水线上生产的糖精。身材是够瘦，但单薄得像纸片，撑不起任何一件有设计感的衣服。”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刀，精准地扎在夏启蒙的身上。

“你不是平庸。”郑煜香在她面前站定，下了结论，“你是一块未经雕琢的原料，仅此而已。这是你唯一的价值——可塑性。”

夏启萌的嘴唇微微颤抖，眼眶瞬间红了：“香香姐……你……”

“别这么叫我。”郑煜香打断她，眼神空洞而冰冷，“从现在起，我不是你的‘姐姐’，我是你的导师。而你，是我的第一个项目。”

她走到训练室角落，拖出一个比人还高的巨大落地镜，金属框架划过地板，发出刺耳的尖啸。

“站过去。”

夏启萌犹豫着，脚步像灌了铅。

“站到镜子前。”郑煜香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夏启萌咬着唇，终于挪了过去。

“现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郑煜香走到她身后，双手重重地按在她的肩膀上，那力道让女孩的身体猛地一颤，“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夏启萌看着镜中那个快要哭出来的女孩，声音带着哭腔：“我看到……我自己……”

“不。”郑煜香的嘴唇凑到她的耳边，气息冰冷如毒蛇，“‘你自己’，从签下合同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死了。你要学会忘记‘夏启萌’这个名字，它很多余，很多愁善感，是商业价值的负资产。”

“从现在开始，你要看到的是一堆数据，一件等待估价的商品。你的五官，你的身材，你的声音，你的每一个微表情……它们都将被拆解、分析、定价，然后打包出售。”

郑煜香的手指，从她的肩膀滑到她的脸颊，像在触摸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现在，作为这件商品的第一个质检员，告诉我，”她的声音轻柔而残忍，“你第一眼看过去，最想改造的是哪个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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