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声音更冷了：“如果做不到，《优先计划》取消，你的合伙人身份也取消。懂了吗？”

温乐妮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所有的情绪，挣扎、愤怒、不安，都像是被一场无声的大雪覆盖，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平静。

“我懂了。”

早上八点，练习室。

巨大的镜墙冰冷地映出五个人的身影。温乐妮站在最前面，秦予希和林序然像两只受惊的鹌鹑，拘谨地站在她身后。李小雨抱臂靠在墙边，眉头紧锁，担忧地望着温乐妮的背影。而张沈薇，则像个审判官，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手里的平板亮着幽微的光，将她的脸映衬得晦暗不明。

“第一课，”温乐妮的声音像被砂纸打磨过，没有一丝起伏，“体能。”

她转身，目光扫过两个新人，那眼神空洞得让她们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体能是舞台的基础，没有体力，一切技巧都是空谈。”温乐妮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机械的严苛，像是照本宣科，“先做五十个标准深蹲，然后是五十个开合跳，平板支撑坚持到我喊停为止。开始。”

秦予希和林序然立刻行动起来，动作生疏又慌乱，像两只刚学飞的雏鸟。

温乐妮的视线落在她们身上，却没有焦点。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提线木偶，只是在按照既定的程序，执行着张沈薇的指令。

“妮姐，”李小雨悄悄挪到她身边，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心疼，“你还好吗？”

“我没事。”温乐妮摇摇头，目光依旧盯着镜子，“只是在工作。”

“这不一样！”李小雨急了，“这不是你以前带新人的样子。你以前会……会笑的。”

温乐妮的嘴角牵动了一下，却没能形成一个笑容。她看着镜子里那个面无表情、眼神冰冷的自己，低声说：“以前的温乐妮已经死了。现在站在这里的，只是一个执行任务的工具。”

“妮姐，你别这么说。”李小雨抓住了她的胳膊，试图传递一些温度，“你不是工具。你只是……在用你的方式保护自己，保护我们。”

“保护？”温乐妮自嘲地低笑一声，“小雨，你觉得我是在保护，还是在同流合污？”她转过头，直视李小雨的眼睛，“我在用我最讨厌的方式，去塑造两个新的‘温乐妮’。我做的……是对的吗？”

“对错不重要！”李小雨握紧了她的手，几乎是恳求地说，“重要的是你得撑下去。只要你还在，我们就还有希望。”

温乐妮喉头一哽，强迫自己将涌上的酸涩压下去，她用力眨了眨眼，逼退了那层水汽。

“温……温老师，”秦予希喘着粗气，声音发抖，“我们……做完了。”

温乐妮回过神，看着两个汗流浃背、摇摇欲坠的女孩，平板支撑让她们的手臂不住地颤抖。她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很好。休息五分钟，然后是舞蹈基础。”

她走到镜前，开始拉伸。每一个动作，从手臂的延展到脚尖的绷紧，都精准而冷漠，像一台被设定好程序的精密机器。

秦予希和林序然不敢怠慢，努力模仿着她的动作，但僵硬的身体让她们的姿态显得笨拙而可笑。

“不对。”温乐妮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她走到秦予希面前，眼神锐利如刀，“你的肩太紧，手臂像两根铁棍。你是来跳舞的，不是来站军姿的。放松！”

她伸手，毫不客气地按住秦予希的肩膀往下压，然后抓住她的手腕，强行将她的手臂摆到一个正确的角度。秦予希疼得“嘶”了一声，脸色发白，却不敢反抗。

“这样。”温乐妮冷冷地松开手。

秦予希颤抖着点头，重新尝试，动作果然舒展了许多。

“林序然，”温乐妮的目光又转向另一个，“你的核心力量太差，腿抬起来身体就晃。你是水草吗？”

林序然被她的话刺得脸颊涨红，她咬紧牙关，拼命将腿抬高，身体却猛地失去平衡，向后倒去。

温乐妮下意识地伸手，一把揽住了她的腰。

林序然撞进一个并不温暖但很坚实的怀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好闻的馨香。她惊魂未定地抬起头，看到温乐妮那双疲惫的眼睛里，一瞬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和……担忧。

“谢谢……妈妈。”林序然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细弱，带着劫后余生的依赖。

温乐妮的手猛地一僵，像是被烫到一般。

这两个字，此刻从林序然嘴里说出来，不再是冰冷的任务，而是带着温度和情感的。像一根柔软的羽毛，轻轻搔刮着她那颗早已结痂的心。

“……站稳。”她迅速松开手，后退一步，声音又恢复了之前的僵硬，“继续练。”说完，她转过身，不敢再看林序然那双纯粹又依赖的眼睛。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角落传来。

张沈薇放下平板，走到温乐妮身后，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声音轻得仿佛情人间的私语：“你看，不是很难，对吗？”

温乐妮身体绷紧，像是被毒蛇盯上的青蛙。

“你的身体比你的嘴诚实，”张沈薇的语调带着一丝愉悦的笑意，“扶住她的时候，动作不是很熟练吗？连担心的表情都那么到位。”

“那只是本能反应！”温乐妮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声音。

“是吗？”张沈薇绕到她面前，直视她的眼睛，嘴角勾着玩味的弧度，“是害怕你未来的摇钱树摔坏了，还是……你已经开始享受这种被人需要的感觉了？”

“我没有！”温乐妮像被踩到痛脚，声音陡然拔高。

“别骗自己了，乐妮。”张沈薇伸出手指，用冰凉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动作暧昧又危险，“你天生就适合站在高处，被人仰望，被人依赖。承认吧，你喜欢这种感觉，这没什么可耻的。”

她凑得更近，声音压得更低，像恶魔的低语：“因为，我也喜欢。”

温乐妮的呼吸瞬间停滞。

她看着张沈薇那双幽深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眼睛，瞳孔骤然收缩。那一刻，她忽然明白了。

张沈薇不是在驯化她。

她是在寻找同类。她要把自己内心深处那个连自己都恐惧和厌恶的、渴望掌控一切的怪物，彻底地、血淋淋地拖拽出来，放在阳光下，然后告诉她——

看，我们才是一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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