麋蔓被突如其来的开门声惊得肩膀一缩,她抬起头,那双清澈如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张,随即又被一层戒备的薄雾笼罩。她摘下磨出了毛边的耳机,沉默地看着眼前这个不速之客。
“烧饼。”烧饼的声音像她的人一样,带着冷硬的质感。她甚至没有走近,只是站在门口,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剖析着地上的“垃圾”,“张沈薇说,我们合作。”这不是一个问句,而是一个不耐烦的陈述。
“……嗯。”麋蔓站起身,动作有些局促地把那把贴着卡通胶带的旧吉他靠在墙上,“你好,我是麋蔓。节目组的主题是‘破碎与治愈’,我录了一些声音片段,想混成一个动机……”
“动机?”烧饼轻哼了一声,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你管这个叫动机?”
麋蔓的脸颊微微涨红,她抿了抿嘴,走到调音台前,像是为了证明什么,按下了播放键。
音响里瞬间涌出混沌的声浪——老式缝纫机急促的哒哒声,像是濒死的心跳;菜市场里小贩变了调的吆喝,混着孩童的哭闹;然后是尖锐的、被刻意放大的碎玻璃摩擦声,刺得人耳膜生疼。这些声音之上,是几声不成调的、沙哑的吉他和弦,像一艘在垃圾海洋里即将沉没的破船。
“关掉!”烧arrivedbing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生理性的厌恶,“我的声乐老师要是听到这个,会以为他的学生疯了。你把这种工业废料和噪音的混合物,叫做音乐?”
麋蔓被她语气里的尖刺扎得一颤,猛地按下了停止键。录音棚里瞬间死寂。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眼神却倔强地迎向烧饼:“这不是废料,是生活本身。缝纫机是我妈妈踩了三十年的声音,菜市场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生活本来就不是干净的、完美的旋律,它就是破碎的,充满噪音的。我的音乐,就是要把被你们这些‘艺术家’丢掉的真实,一点点捡回来。”
“真实?”烧饼像是听到了年度最好笑的段子,她环抱双臂,一步步走近,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带着审判的意味,“小妹妹,你是不是对‘市场’有什么误解?观众花钱,不是为了在音乐里听他们楼下的装修噪音和菜市场的讨价还价。他们要的是梦,是神话,是触不可及的美。你这种自以为是的‘真实’,除了感动你自己,还能卖给谁?”
“那为什么我的视频下面,有人说‘这首歌让我想起了我死去的奶奶’,有人说‘终于有人把我不敢说的话唱了出来’?”麋蔓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一颗石子,精准地投向烧饼看似平静的湖面,“而你的评论区呢?除了水军刷的‘完美’、‘仙女下凡’、‘高级’,还有什么?烧饼,你敢不敢告诉我,你上一首真正打动过一个普通人的歌,是什么时候?”
烧饼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随即涨成了铁青。这是她的禁区,是她用无数个日夜的完美表情和精准音高掩盖起来的、正在腐烂的伤口。
“你懂什么?”烧饼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你这种野路子出身的,根本不明白什么是专业。音乐是科学,是艺术,是每一个音分、每一个气息都经过精密计算的结果!而不是你这种情绪化的垃圾宣泄!”
“是吗?”麋蔓抱起她的旧吉他,像抱着自己的武器,“我见过很多像你这样‘专业’的人。你们的音准完美,技巧完美,连哭的时候眼泪掉落的角度都完美。但你们唱歌的时候,眼睛里是空的。因为你们早就忘了为什么要唱歌,你们只是在执行指令,完成一个又一个漂亮的KPI。”
“你——住口!”烧饼几乎要失控。
“够了。”蒲露兰终于找到机会,推门进来,脸色难看地打断了这场战争,“张总在线上,要跟你们视频通话。现在,立刻,去会议室。”
会议室里,巨大的显示屏上,张沈薇的脸冷漠而清晰。她身后的落地窗外是繁华的城市天际线,那双墨绿色的眼睛像鹰隼,精准地捕捉到了两个女孩之间尚未散去的火药味。
“看来,初次见面进行得很‘深入’。”张沈薇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烧饼抢先开口,声音里还带着未平的怒气:“张总,我申请更换合作对象。我无法和一个对音乐毫无敬畏之心的人合作。她的创作理念和我的体系完全冲突,这样下去只会毁掉整个项目!”
“是毁掉项目,还是只会暴露你的无能?”张沈薇一句话就堵死了她的所有退路。“烧饼,我让你看一段数据。”
屏幕切换,一张粉丝粘性对比图触目惊心地出现。麋蔓那条代表“互动率”和“付费转化率”的红线,以一种蛮横的姿态,数倍于烧饼那条平稳下滑的蓝线。
“我为什么选她?”张沈薇的声音像冰,“因为她有你最缺、也最怕的东西——人性。你出道五年,像个精密的音乐机器,唱了上百首属于公司的歌,却没有一首是真正属于你自己的。你以为你的完美无懈可击,但观众早就腻了。他们看穿了,你只是一个昂贵的、没有灵魂的人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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