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音棚里的空调在下午一点整准时启动,冷风吹在裸露的皮肤上,激起一阵寒意。烧饼闭着眼睛,手指僵硬地悬在吉他琴弦上。那把廉价的吉他,品丝不准,木头发出的共鸣都带着一股沉闷的、未睡醒的味道。她能感觉到麋蔓那双过分明亮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像在围观一场注定失败的实验。
“别想技巧,也别想对错。”麋蔓的声音很轻,却像命令,“弹你现在最想说的话。”
“话?”烧饼的眉头拧成一个死结,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我的话很贵,张总说的。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听的。”
她故意用指甲刮过琴弦,发出一串尖锐刺耳的噪音,像金属划过玻璃。“这就是我想说的,满意了?”她睁开眼,挑衅地看着麋蔓,“这就是你那套‘神神叨叨’的方法论得出的结果——一堆毫无意义的垃圾。”
麋蔓没有被激怒,反而向前凑近了一点,眼睛亮得惊人:“不,这不是垃圾。你听,这声音很尖,很硬,像是在拒绝,在抵抗。你在抗议,对不对?抗议张总,抗议我,抗议这把破吉他。”
烧饼的心猛地一缩,像是被人看穿了伪装。她想反驳,却发现对方说的每个字都对。
“音乐不是数学题,也不是技术参数报告。”麋蔓的声音依然很轻,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穿透力,“你唱了五年完美的歌,把每个音都修得像颗钻石,可你什么时候用音乐说过一句真话?哪怕一句脏话也行。”
“真话?”烧_饼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把吉他往旁边一推,发出“砰”的一声闷响,“真话值多少钱一斤?能换来A&R部门点头,还是能让数据分析师满意?麋蔓,你根本不懂这个行业。这里没有真话,只有标准答案。”
她站起身,想从这场荒谬的对峙中逃离,回到她熟悉的、由数字和波形图构成的安全区里。
“那你为什么不走?”麋蔓没有起身,只是仰头看着她,目光灼灼,“你的交易完成了,你教了我EQ,现在你可以走了。但你没走。因为你的‘标准答案’,今天被人打了不及格。烧饼,你心里不服,你比谁都想证明他是错的。”
烧饼的脚步钉在了原地。
是,她不服。她不服自己十几年如一日的苦练,最后只换来一个“粗糙”的评语。可让她像个疯子一样抱着吉他宣泄情绪?这简直是对她专业主义的践踏。
“你的条件我答应了,”麋蔓的声音忽然放软,带着一丝诱哄,“现在轮到你了。就当是……一场声音实验。你不是最喜欢做实验吗?试试看,把你的‘不服’,转换成声音频率,看看它到底长什么样。”
烧饼沉默地站了几秒,最终还是坐了回去,重新抱起那把吉他。她的手指在琴弦上颤抖,脑海里一片混乱。签约时的激动,被否定时的屈辱,反复录音的疲惫,还有那个被埋在衣柜深处、刻着“想唱的歌”的旧吉他……无数画面交织在一起。
她深吸一口气,拨动了琴弦。
一个音符,不成调。
两个音符,节奏混乱。
三个音符,带着压抑的颤音。
旋律支离破碎,技巧一塌糊涂,但每一个音符都像一颗砸在冰面上的石子,带着孤注一掷的破碎感。
麋蔓没有说话,拿起自己的吉他,轻轻弹了一个最基础的C大调和弦。那和弦简单、温暖,像一张网,稳稳地接住了烧饼那些摇摇欲坠的音符。
录音棚里只剩下两把吉他的声音。一个混乱、尖锐,充满了冲不破的困惑;一个简单、包容,给予着无声的回应。它们在空气中冲撞、纠缠,没有融合,却形成了一种奇特的、相互拉扯的共鸣。
下午两点,蒲露兰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烧饼抱着吉他,眼眶通红,额角渗出细汗,手指却在琴弦上越来越快,像是在与什么无形的东西搏斗;麋蔓坐在她对面,神情专注,用最简单的和弦为她铺垫着情绪的底色,像一个沉默的守护者。
蒲露兰没有出声,只是默默退了出去,在门外按下了监控录像的保存键。
三点整,随着最后一个音符的余韵消失在空气里,烧饼的手指终于停了下来。她浑身脱力,但那双总是蒙着一层雾气的眼睛里,却亮起了某种从未有过的光。
“刚才那段……必须存下来!”麋蔓比她还激动,几乎要跳起来,“最后那一段动机,重复了三次,带着挣扎的感觉!这就是你真实的声音!技术上虽然……”
“一塌糊涂。”烧饼看着自己的手,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栗,“连基本的旋律线都没有,和声也完全是错的。”
“但情绪对了!”麋蔓冲到调音台前,调出刚才的录音,“你听,这里,像不像一个人在黑暗里摸索?还有这里,节奏突然加快,是不是想跑出去?这就是骨架!一首歌最珍贵的骨架!”
烧饼凑过去看着屏幕上起伏的波形图,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那些失控的、她认为是“错误”的声音里,竟然藏着清晰的叙事结构。
“光有情绪的骨架不够。”她迅速恢复了专业理性,但语气不再是纯粹的冰冷,“没有血肉,它站不住。我们需要确定调式,设计节奏型,还有和声进行……”
“对!这些就是你要教我的!”麋蔓眼睛亮晶晶地抓住她的手,“我有故事,你有方法,我们把它拼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忽然都笑了。那笑容里,有疲惫,有释然,还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录音棚变成了一个奇特的实验室。麋蔓开始播放她采集的那些“噪音”。
“听这个。”她先播放了一段嘈杂的声音。
烧饼皱眉:“菜市场?白噪音太多,人声混杂,频率在2-5KHz之间,作为环境音都嫌乱。”
麋蔓关掉音频,安静了几秒,才轻声说:“我妈妈生病前,每天早上都带我去这个菜市场。她嗓门很大,总能把价格砍下来两毛钱。后来她病了,家里就再也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她抬起头,看着烧饼:“对我来说,这个声音,是‘热闹’,也是‘回不去’。现在,你再听听看,它应该放在歌曲的哪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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