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点，录音棚外的走廊。
软小妮靠着墙，指尖反复刮过薄荷糖铁盒的边缘。
棉柔坐在她旁边的地板上，死死抱着那把旧吉他。
她脸上录音后的潮红已经褪去，只剩下一片苍白。
“小妮姐姐……”棉柔仰头，声音细微，“你说……我们的歌，真的会有人喜欢吗？”
她眼睛里满是期盼。
软小妮刚要开口，口袋里的手机猛地振动起来。
她解锁屏幕，无数@她的微博评论和私信瞬间涌入，界面卡得动弹不得。
屏幕顶端，一行加粗的黑字扎进她眼里。
热搜第一：#棉柔滚出暖心计划#
软小妮的指尖僵住，点开了那个话题。
一段视频赫然在目。
视频里，棉柔在街头弹唱的画面被切得支离破碎，她每次伸手接钱的动作都被慢放、特写，配着怪异的音乐和巨大的标题：“惊天骗局！清纯少女借绝症奶奶博同情，实为签约艺人骗资源！”
而她喂流浪猫、把钱一张张抚平存进铁盒的画面，全被删掉了。
视频下方，是几张伪造的聊天记录。
头像和ID都打了码，对话内容却刀刀致命。
“软老师，这次真的能带我吗？我什么都愿意做。”
“当然。记住，人设第一。多说你奶奶的事，装得可怜点，眼泪是武器，观众吃这套。”
“可是……我不想骗人，我奶奶是真的生病了……”
“谁在乎真假？重要的是故事动听。你还想不想出道？”
“砰”的一声。
手机和铁皮盒一起滑落在地。
软小妮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头顶那对青金色的龙角折射出冷硬的光。
她认得出来，那些聊天记录是彻头彻尾的伪造——她和棉柔之间，从未有过一个字的肮脏交易。
“小妮姐姐？”棉柔的声音带了哭腔，她看见软小妮煞白的脸，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是不是……出事了？”
软小妮没来得及捡手机，张沈薇办公室的门猛地被推开。
海弥·伊快步走出，脸上是前所未有的焦急：“薇薇姐让你们立刻进去！马上！”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张沈薇背对她们，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她的手机开着免提，一个油腻又愤怒的中年男声从中炸开：
“张总！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我们公司为了请软小妮做年度代言，投了整整五千万！现在呢？她跟这么个骗子捆绑在一起，我们的品牌形象还要不要了？负面舆情已经开始影响股价了！”
“王总，我建议你冷静。”张沈薇的声音很平稳，“真相还没查清，你作为合作方，是不是太急着撇清关系了？”
“真相？网上的证据都糊脸上了，还要什么真相？”王总咆哮起来，“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给你两个选择：第一，立刻发声明，宣布那个叫棉柔的女孩与《暖心计划》和软小妮本人没任何关系，跟她彻底切割！第二，我们法务部介入，单方面终止合同，你们等着赔偿违约金吧！你自己看着办！”
电话被粗暴地挂断。
办公室里陷入窒息。
棉柔的脸白得没有血色，抓着吉他的指节泛起青白，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张姐……对不起……都是我……我连累了小妮姐姐……”她哽咽着，话都说不完整，“我……我现在就退出……我退出《暖心计划》……我什么都不要了……”
“退出？”张沈薇缓缓转身，午后的阳光给她墨绿色的眼眸镀上了一层金色，“用承认自己是骗子的方式来保护她？棉柔，你的善良有时候真是……愚蠢得可爱。”
棉柔被她的话刺得一哆嗦，眼泪大颗大颗滚落。
“薇薇姐，”软小妮上前一步，把瑟缩的棉柔挡在身后，她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楚，“她现在需要的不是质问。”
张沈薇的视线从棉柔身上移开，落在软小妮脸上，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哦？那她需要什么？需要你替她承担这一切？软小妮，别忘了，那个王总的五千万，是投在你身上的。”
“我知道。”软小妮迎着她的注视，没有退缩，“所以，我要开直播。”
“直播？”张沈薇挑眉。
“对。”软小妮的语气很坚定，“与其等公关稿，不如我自己去说。我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告诉他们真相是什么。”
张沈薇沉默了。
她走到办公桌前，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嗒嗒声。
半晌，她笑了。
“很好，这才是我认识的软小妮。”
她按下内线电话。
“海弥，立刻联系技术部，我要那段视频未经剪辑的原始素材。另外，给我查所有发布伪造聊天记录的IP地址，精确到门牌号。我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我的地盘上玩这种把戏。”
“是。”听筒里传来海弥·伊干脆的回答。
张沈薇挂断电话，再次看向软小妮，话却是对棉柔说的：“把你奶奶的医药费缴费单、病历、医院的所有证明，还有你说的，养老院给你的感谢信，所有能证明你清白的东西，全部找出来。”
棉柔愣愣地看着她，抽泣着问：“可是……那些聊天记录……他们不会信的……”
“看着我。”软小妮忽然开口。
她蹲下身，捧起棉柔的脸，逼她与自己对视。
“我问你，我们之间的对话，有过那些内容吗？”
棉柔拼命摇头，泪水溅在软小妮的手背上。
“那就够了。”软小妮一字一顿地说，“他们信不信不重要，我信你。现在，收起眼泪，我们去反击。别怕，我陪你。”
下午两点整。
没有任何预告，软小妮的直播间突然开启。
瞬间，数百万观众涌入，弹幕淹没了整个屏幕：
“来了来了！龙大终于肯出来了！”
“赶紧切割啊！别被那个心机女连累了你的前途！”
“楼上的嘴巴放干净点！我相信棉柔不是那样的人！”
“证据都锤烂了还洗地？孝死我了。”
镜头前，软小妮静静地坐着，背景是空无一人的练歌房。
她没有化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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