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只有方海莲、张沈薇、苏践言和柳约四个人。气氛压抑得像一块湿透的海绵。

张沈薇坐在主位，面色平静地审视着对面两个女孩。方海莲则靠在椅背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践言，约约，”方海莲率先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我知道你们刚才很委屈。”

苏践言的肩膀绷得笔直，下唇被牙齿咬出了一道浅浅的白印，她没说话。柳约则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

“但是，”方海莲话锋一转，敲击桌面的声音停了，“你们也要明白，公司不是慈善机构。安总有她的业绩压力，那位高管也要对公司的声誉负责。他们说的话，不好听，但那是他们站在各自立场上的‘正常’考量。”

“正常？”苏践言猛地抬头，压抑的怒火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因为怕担风险，就可以随意否定我们的心血？他们甚至没想过真正去理解我们的作品！这就是您说的正常吗？”

“那什么是不正常？”张沈薇冷不丁地开口，目光锐利如刀，“让整个公司陪着你们两个新人去赌一个不确定的未来？你们在网上那点热度，在真正的资本市场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苏践言，你凭什么让安总相信，一部没有甜宠、没有流量明星的文艺短剧，能为公司带来收益？”

“因为……因为它的内核！因为那些留守儿童的故事值得被看见！”苏践言的脸涨得通红，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值得’是这个行业里最廉价的词。”张沈薇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你所谓的‘内核’，要怎么转化成实打实的播放量和商业回报？你告诉我，怎么做？”

一连串的质问像冰雹一样砸下来，苏践言瞬间哑火，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所有的坚持在此刻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柳约低着头，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可是……我们该怎么做？”

方海莲叹了口气，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背对着她们。“首先，你们得把脑子里那点可怜的清高给我收起来。坚持初心，不是抱着自己的东西谁都碰不得。真正的坚持，是你有本事把自己的东西，做到让所有人都闭嘴。”

她转过身，目光先落在苏践言身上。“安总让你加甜宠，你就只会梗着脖子说‘不’？你有没有脑子想一想，她为什么会提这个建议？是不是你的剧本，除了你自己感动的那些‘内核’，就再也抓不住观众的眼球了？你的故事，是不是讲得太闷，太空了？”

苏践言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

“还有你，柳约。”方海莲的视线又转向另一个女孩，语气更冷，“一件亮片外套而已，你就觉得玷污了你的风格？你那所谓的风格，是只能在Livehouse里孤芳自赏，还是能站上更大的舞台，让聚光灯下的每一个人都为你疯狂？舞台装是武器，不是时装！目的是让你发光，不是让你舒服！如果你连这点都想不通，趁早回去唱歌给自己听，别在公司浪费资源。”

方海莲的话像刀子一样，句句扎心。柳约的眼圈瞬间红了，眼泪在里面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来。

会议室里再次陷入死寂。

半晌，张沈薇的声音缓和了些许，打破了僵局：“海莲，别吓着孩子了。”她看向两个几乎要被击垮的女孩，语气平静，“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难听，但有用。现在，我给你们一个任务，也是最后一次机会。”

苏践言和柳约几乎是同时抬起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什么任务？”苏践言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践言，回去修改《夏夜晚风》的剧本。”张沈薇的语调不容置喙，“我不要你加什么狗血甜宠，但我要你用自己的方式，找到能引爆观众情绪的那个‘钩子’。让你的故事，既保留你想要的内核，又能让资本市场看到它的商业价值。”

“约约，”方海莲接过话，“你去重新打磨《脚手架上的月光》。不是让你换风格，是让你去找到共鸣。去工地上看看，去深夜的街边听听，去跟那些真正的打工人聊聊。你的歌很有技巧，但缺少了浸透骨血的情感。把他们的故事、他们的汗水和眼泪，揉进你的旋律里。”

两个女孩对视一眼，眼神里熄灭的火焰，在这一刻被重新点燃，烧得比之前更旺。那是混杂着不甘、羞愧和决心的火焰。

“我们明白了。”苏践言站起身，对着两人深深地鞠了一躬，声音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谢谢方总，谢谢张总。”

“不用谢。”张沈薇的目光在她们身上停留了几秒，“这是你们用才华换来的机会。但记住，机会只有一次，抓不住，就再也没有了。”

两个女孩走出会议室，背影挺得笔直，带着一种决绝的悲壮。

门关上后，方海莲浑身的凌厉瞬间卸了下来，她疲惫地走到张沈薇身边，眼眶控制不住地泛红：“薇薇，我是不是说得太重了？你看她们刚才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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