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练习室的休息区。
安丘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走了过来,她穿着雅戈学堂寒梅部的岁寒三友纹曲裾深衣,一丝不苟的双环髻在灯光下反射着柔和的光泽,精致得像一尊瓷娃娃。
“米诺哥,沈薇姐,吃点水果吧。”安丘将果盘轻轻放在茶几上,声音温软,“我刚从楼下买的,看着很新鲜。”
米诺头也没抬,目光死死钉在画稿上,只是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单音:“嗯。”
张沈薇见状,笑着拿起一片西瓜递到他嘴边:“小丘特意给你买的,尝尝。”
米诺这才分神,下意识地张嘴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谢了。”随即又把注意力转回图纸,眉头紧锁。
安丘的笑容僵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她转向张沈薇,关切地问:“沈薇姐,米诺哥的设计……还顺利吗?我看他好像很紧张。”
“何止是紧张,”张沈薇叹了口气,压低声音,“李明远那边只给了三天,他是要把自己逼到绝路上了。不过设计本身很顺利,他的天赋你是知道的。”
“那就好。”安丘松了口气,视线却依然担忧地落在米诺紧绷的背影上,“我还担心米诺哥会太累呢。他总是这样,一做起事来就不要命。”她顿了顿,语气认真起来,“菊哥常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不能这么拼。”
“你菊哥说得对。”米诺冷不丁地接了一句,终于舍得抬起头,但眼神依旧锐利,像是在审视自己的作品,“可这本钱也得看花在什么地方。这次要是砸了,以后连革命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话里的火药味让气氛瞬间凝固。
就在这时,时砚之临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她还穿着那身朴素的小镇姑娘戏服,与安丘的精致华美形成鲜明对比,但那双似有星光闪烁的眼眸,却让周遭的一切都黯然失色。她的目光落在米诺面前的图纸上,带着一丝探究。
米诺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她,语气比对安丘时缓和了不少,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你也过来了?”
“嗯,”时砚之临轻轻应了一声,然后指着图纸,“这里的纹样……你在犹豫?”
米诺一怔,随即苦笑:“什么都瞒不过你。鹤翅和青柠叶的衔接,我试了好几种方案,总觉得不对劲。”他拿起一张废稿递过去,“你帮我看看,是不是太生硬了?”
时砚之临接过图纸,纤细的手指近乎抚摸般地划过纸上的线条。她看得极其专注,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她和那张图纸。半晌,她才轻声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线条本身没问题,是意境断了。鹤是仙禽,灵动飘逸;青柠是凡物,清新写实。你把它们硬凑在一起,它们当然会打架。”
米诺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猛地坐直了身体,眼睛里爆发出惊人的亮光:“意境断了……对!我怎么就没想到!我一直在纠结技法,却忘了最重要的东西!”他一把夺回图纸,拿起笔在旁边飞快地勾勒,“如果把青柠叶的形态虚化,处理成类似云纹或者如意的抽象线条,只保留它的青绿色泽和一点点卷曲的叶尖意象呢?”
“嗯。”时砚之临看着他的新草图,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样,它就成了仙鹤栖息的‘仙境’里的一部分,而不是凡间的植物了。”
“之临,你真是……”米诺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他看着时砚之临,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欣赏和感激,“我的救星。”
“没有啦,”时砚之临被他灼热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低下了头,“我只是……随便说说。”
“这绝不是随便说说,”米诺的语气异常认真,他站起身,与她平视,“你看到了我没看到的东西。谢谢你。”
一旁的安丘看着眼前这一幕,端着果盘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指节微微泛白。她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婉,眼底的光却黯淡了几分。
晚上七点,练习室灯火通明。
米诺已经坐在桌前绣了四个小时,绷架上的丝线在他熟稔的动作下幻化成鹤羽的雏形。每一个针脚都精准得像是用尺子量过,专注的神情让他仿佛与外界隔绝。
“米诺,你已经一整个下午没动过了,休息一下吧。”张沈薇端着一份还冒着热气的饭盒走过来,轻轻按住他的肩膀。
“不行,沈薇姐。”米诺头也不抬,声音因为过度专注而显得有些沙哑,“时间太紧了,差一针都不行。”
“那你也得先吃饭!”张沈薇的语气带上了不容置喙的强硬,“你这样不要命,是想回到堰子江县时那样,绣到胃出血才甘心吗?”
“堰子江县”四个字像根针,扎得米诺动作一顿。他终于抬起头,疲惫的脸上扯出一个笑容,露出了小小的酒窝:“我这不是有沈薇姐管着嘛。不会的。”
“少贫嘴。”张沈薇把饭盒塞进他手里,“快吃。我可不想再把你从医院扛回来。”
“沈薇姐,你对我真好。”米诺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含糊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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