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已过,云城陷入沉睡。老巷深处,万籁俱寂,唯有更夫遥远的梆子声每隔一个时辰,幽幽地敲碎一片夜色。“清晚堂”内,一点豆大的灯火犹自亮着,在窗纸上晕开一团暖黄的光晕。
林晚正在内室整理白日新晒的草药,将干透的艾叶、薄荷一一归入陶罐。鼻尖萦绕着草木特有的清苦香气,心神宁静。忽然,一阵极细微的、如同冬日寒风吹过破损窗纸般的呜咽声,丝丝缕缕地钻入耳中。
她手中动作一顿。
那声音起初飘忽不定,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但不过几个呼吸间,便迅速变得清晰、凄厉,如同一个女子在用尽全身力气哀哭,却又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了喉咙,化作断断续续、充满怨毒与不甘的抽泣。哭声在空旷寂静的巷子里回荡,带着一种直刺灵魂的寒意,连空气中浮动的尘埃似乎都随之凝滞。
林晚眉头微蹙,放下手中草药罐。这哭声绝非寻常夜啼或风声,其中浸透的阴冷与怨念,宛如实质。她悄然运转“临”字诀,护住灵台清明,同时放轻脚步走到门边,侧耳细听。
哭声的源头,就在门外不远处。
她不再犹豫,转身从墙上取下那柄清玄真人所赐的“惊蛰”桃木剑,又从内袋中取出数张朱砂绘就的“驱邪符”,轻轻推开铺门。
门外,清冷的月光与老式路灯昏黄的光线交织,将青石板路照得一片惨淡。就在离“清晚堂”门槛不过十步远的路灯柱下,一个穿着浅色连衣裙的年轻女子正僵硬地站立着,背对着铺门,身体如风中残烛般剧烈颤抖。而她的背上——赫然趴伏着一道浓稠如墨的黑色人影!
那人影披散着长发,面目模糊不清,却能感受到一股滔天的怨气与冰寒正从它身上散发出来,紧紧缠绕着下方的年轻女子。女子的脸色在灯光下呈现一种死寂的灰白,双目圆睁,瞳孔涣散,嘴巴张着,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了脖颈。而那凄厉的哭声,正是从这黑色人影身上发出的!
“孽障!安敢害人!”林晚清叱一声,声音并不高亢,却带着一股破邪镇祟的凛然正气,在寂静的夜空中如惊雷乍响。
她左手一扬,三张“驱邪符”脱手飞出,并非直射,而是在空中呈品字形排列,无火自燃,化作三团拳头大小、炽烈而不刺目的金色光焰,瞬间照亮了方圆数丈!金光所至,那黑影发出一声尖锐到几乎要撕裂耳膜的惨嚎,周身黑气如同沸水泼雪般剧烈翻腾、消散,其形体也瞬间虚淡了大半!
趁此间隙,林晚右手惊蛰剑已然出鞘。紫铜色的剑身在月光与金光映照下,隐有雷纹流转,她踏步上前,身随剑走,剑尖直刺黑影心口要害!剑未至,那股纯阳破邪的雷意已让黑影发出恐惧的嘶鸣。
黑影显然极为忌惮这柄桃木剑,不敢硬接,猛地从女子背上弹开,化作一道扭曲的黑烟就想向巷子深处逃窜。
“哪里走!”林晚左手掐诀,口中疾诵缚灵咒语,右手剑尖虚空连点,道道灵力丝线凭空生成,交织成一张淡金色的简易灵网,恰好封住了黑影的去路!黑影撞在网上,发出“滋滋”的灼烧声,黑气再次溃散,被牢牢困在方圆数尺之地,发出绝望而怨毒的咆哮。
林晚持剑立于网前,目光如电,直视那团翻滚不休的黑气:“孤魂野鬼,不入轮回,反在此纠缠生人,吸食阳气,尔可知罪?!”
黑气中渐渐显露出一张惨白浮肿的女子面孔,长发覆面,眼中流下两行血泪,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悲苦与怨恨:“我……我死得冤啊!被人所害,沉尸寒潭,魂魄不得超生……这女子……这女子与我那仇人眉眼有三分相似……我一时迷了心窍,怨气上头,才……才想拉她作伴……我恨!我好恨啊!”
闻听此言,林晚眼中厉色稍缓,代之以一丝叹息。冤魂厉鬼,多因执念与痛苦所化,其行可诛,其情可悯。
“冤有头,债有主。天道循环,自有其理。害你者,自有其报应之时。你迁怒无辜,残害生灵,非但无助于沉冤得雪,反添新孽,永堕苦海。”她声音转沉,带着规劝与威严,“我念你初犯,又确有冤情,今日赐你‘渡魂符’一道,为你照亮前往地府之路,涤荡怨气,申述冤屈,早日重入轮回。若再执迷不悟,行此恶事,必遭天雷殛灭,魂飞魄散!”
说罢,她取出一张底色幽蓝、纹路银白的特殊符箓,指尖灵力激发,符箓缓缓飞向那被灵网困住的女鬼。符箓接触到翻滚的黑气,并未燃烧,而是化作一团柔和清澈的、如同月华般的光晕,将女鬼整个包裹起来。光晕中,女鬼狰狞的面容渐渐平和,血泪止住,眼中怨毒之色被茫然与一丝解脱取代。她最后望了一眼那瘫软在地、兀自颤抖的年轻女子,又看向林晚,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深深一躬。
随即,那团包裹着她的清冷光晕缓缓上升,越来越淡,如同晨曦中的薄雾,最终彻底融入深邃的夜空,消失不见。空气中那股刺骨的阴寒与怨气也随之消散无踪,只留下深夜应有的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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