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观怜慈每次遇到想不通的事都会跟在老国师身后，纠缠的想要答案。许是看出了他的魂不守舍，在回来之后老国师就一直在等他。
然而这次，他没有来。
他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两天三夜，期间萧凛来找过他，没有劝动那扇紧锁的房门，老国师知道，他迈不过被情填满的坎。
若是当年就与澹台烬断交，他是不是不会再这么纠结，难过。
他看到了什么，老国师说不准确，他只能等，等被天命选中的人迈过这道坎，彻底清楚自己与命数的关系。
命数是残忍的，他即将及冠，在那之前得到这么一个教训，也算是成长的助力。
等他想清之后，怕是也不会再有那一腔孤勇，像他一样，麻木又漠然....老国师心情复杂，嘱托王管事时刻温着饭便不再多说什么。
整个临吉殿在那扇门反锁的一瞬陷入了默契的寂静，观怜慈蜷缩在床榻上，身体被被辱掩盖，若不是时不时动弹两下，怕是会误会成一具尸体。
他没有老国师想象的那么痛苦，他只是迷茫，不清楚该怎么办的迷茫。
在夜半三更门口响起敲门声时，他如失魂般涣散的视线渐渐回笼，门口响起那道他最不想听见的声音，“开门，我来看看你。”
看你抽得什么疯。
自从听说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澹台烬最开始还以为他在跟谁闹矛盾，或是祈福没办好，没脸见人了，过一晚上就会好。
可萧凛告诉他，他连他都不见了，一句不说，滴水不进，疯了不成？
老国师厌他，他只能趁着夜色过来，连说话的声音都不能太大。
朝着临吉宫走的每一步，他都有种胸腔遭到碾压的压抑感，没有什么痛处，只是难受，很难受。
因为什么？
担心吗？
澹台烬不解，熟练地想要撬锁，他不是萧凛那样的君子，一扇门而已，拦不住他。
在他即将对准锁芯的一瞬，门开了。
只穿着里衣的观怜慈赤脚站在门内，脸色苍白，眼下布满青紫，凉风吹过，随意披散的长发轻轻摇曳。
澹台烬下意识气他说：“怎么，成鬼了？给自己弄成这幅——”
“进来吧。”观怜慈转头走开，发飘的步伐早就随着干枯的情绪被折腾到破碎。
想起萧凛的焦急，澹台烬眉头微挑，这是见不到人吗？人不是好好站在他面前吗？
“萧凛说你不肯见人。”澹台烬把门关上，房间再次陷入一片漆黑。
他不适的皱起眉，勉强注视着那张苍白的脸，转身去拿杯子，把倒好的水递给观怜慈，“我看你挺好的，就是有点走火入魔。”
“澹台烬。”观怜慈并没有接那杯水，神情恍惚地注视着他，“我原本以为我是不想见你的。”
澹台烬眼眸微眯：“什么意思？”
不想见他还给他开门，这种话骗鬼都不一定骗的住。澹台烬深吸一口气，把杯子递到距离他很近的地方，“嗓子哑成那样就别开玩笑了。”
“我没开玩笑。”
“以前师父问我会不会后悔，我天真的以为真的不会，我努力拉近你和我们的关系，带你玩，陪你，可...”观怜慈笑了一声，干涩的眼眶倏然填满眼泪。
这两天他没有哭，但在听到澹台烬声音那刻，他就忍不住了。
“为什么啊？”
“什么为什么？”澹台烬极力压制住不适，不理解地问道，然而端水的手却将水杯递到他唇边，试图让他闭嘴或是冷静冷静。
遭到太多磨炼的直觉告诉他，观怜慈接下来说的话不是他想听的。
奈何，幼稚的动作挡不住用教训捶打出的决心。
他不想在难受一些了。
萧凛与他注定刀剑相向的命运如同把他夹在架子上分食，对他们的在意是刺向他自己的刀。
大概这就是老国师想教会他的——窥天者注定孤苦无依。
“改变不了的...澹台烬我改变不了，我突然意识到我改变不了，你懂吗？”观怜慈笑着，眼睛却在昏暗里如喝饱了水的珍宝。
澹台烬不懂，他也不想懂。
他偏开视线故作冷硬地说：“不想喝就不用喝了，装疯卖傻什么，你师父知道吗？他就这么放任——”
“他知道，知道我该做个选择了。”
观怜慈打断他凌乱的思绪，用疼痛塑成一把趁手的刀，将他们之间不该有的相处彻底斩断，“从今天开始你不要来找我，景国质子我不敢有所牵扯。”
“你什么意思？”澹台烬明知故问道，哪怕清楚他每个字眼潜藏的决心，他仍不敢相信，他又要丢下他。
“观怜慈为什么？只因为我是景国质子，原因呢，我没有惹你。”
“你惹了！景国惹了，你的出身惹了，你惹我了！”观怜慈控制不住哭出声，眼眶散发的刺痛无时无刻都在提醒他，无法挣扎的命运有多残酷。
“我不是只有今天才是景国质子！”澹台烬控制不住情绪的反驳道，他知道他的出身，知道他招人厌恶。
可这他不是早就知道吗？
澹台烬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不断翻涌的情绪，颤声说：“这说服不了我。”
“这不是理由。”
“观怜慈这不是理由，你说过自己也受过被歧视的苦，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
他试探地拽住他的衣袖，却在指尖快要触碰衣衫那瞬，被毫不犹豫的躲开。
动作之干脆仿佛撞见了什么瘟神，什么不能容忍的脏东西。
澹台烬被刺痛了双眼，执拗地死死拽住他，如同报复般用另一只手擦去他脸上的眼泪。
观怜慈想要把他推开，用足了力气也不见面前人后退一步，他长吸口气，用半真半假的话说出他心底最狰狞的伤，
“没什么不能的，你是怪物，你会带来不幸和我讨厌的血腥，澹台烬....你离我远点吧。”
“我什么都改变不了，我..真的很后悔救你了，你这样的人不会懂得什么叫恩情，什么叫...朋友。”
“我不能和你做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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