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五年的冬天,对九州岛而言,是血与火淬炼的寒冬。当第一场薄雪覆盖了筑紫野的焦土与唐津港新立的明军营寨时,甘宁与张燕已然在这片异国的土地上,牢牢钉下了一颗属于大明的、染血的钉子。
九州的统治骨架——那些盘踞地方数百年的国造、县主、氏姓豪族,在火炮的轰鸣与陆战队冷酷的清洗下,已然支离破碎。沿海富庶平原与重要港口尽数落入明军掌控,幸存的抵抗力量只能退缩到南部萨摩、大隅的群山之中,或是更北方的偏僻角落,进行着绝望而零星的袭扰。
唐津港,这座被明军选定为九州总指挥部与主要补给基地的天然良港,正以惊人的速度被改造着。俘虏和征发的倭人劳工在皮鞭与刀枪的监督下,日夜不停地扩建码头、修建营房、加固防御工事。
港口外,大明舰队的主力战舰巡逻游弋,黑洞洞的炮口时刻警惕着海面。空气中弥漫着海腥、木料、焦炭以及若有若无、始终无法被海风彻底吹散的血腥气。
甘宁与张燕站在港口新建的“镇海楼”顶层,这里视野开阔,足以俯瞰整个港湾与部分内陆。两人面前的巨大木桌上,铺展着最新绘制的九州地形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明军的控制区、已摧毁的倭人据点、待清剿区域以及新发现的矿藏(主要是硫磺和少量铜脉)。
“根基算是扎下了,”甘宁用手指敲了敲地图上代表唐津的标记,“但陛下要的不是据点,是彻底消化,是掘地三尺,把那些倭人的‘骨头’都碾碎。”他眉头紧锁,“单靠我们这五千陆战队,控制主要点和线已属不易,要想深入每一个山谷,清剿每一个残存的倭寨,灭绝其所有上层血脉……难。”
张燕点头,他脸上多了几道在萨摩山地战中留下的风霜痕迹:“倭人虽弱,但山多林密,生性凶顽。尤其是那些逃入深山的豪族余孽,熟悉地形,以小股袭扰为主,我军大队难以展开,清剿效率很低。若不能速战速决,拖延日久,恐生变故,也难以及时开采陛下重视的金银矿。”
两人正为兵力不足和清剿的持久性感到棘手时,一个意外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打破了他们固有的战略考量。
“报!”一名斥候营的校尉疾步上楼,单膝跪地,脸上带着一丝古怪的神色,“启禀两位将军!北面壹岐岛留守部队传来急报,他们在巡逻时,于岛西一处隐蔽海湾,发现了一支规模约三十余艘的船队,看形制……似是中原样式,但又有些不同。对方发现我军后并未攻击,反而派来小船,声称……声称其首领乃‘故汉大将军袁绍之长公子,袁谭’!请求与‘王师主将’会面!”
“袁谭?!”甘宁和张燕同时一惊,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错愕。
袁谭?那个在河北争霸中败于陛下(吕布),后传闻率残部逃亡海上、不知所踪的袁绍长子?他竟然流落到了这倭国之地?还主动找上门来?
“确认身份了吗?”张燕沉声问。
“对方使者呈上了一枚破损的‘邺侯’印绶(袁绍曾封邺侯),以及几件明显是河北将校的旧甲残片。观其船队人员,虽衣衫褴褛,面有菜色,但队列间依稀可见旧日行伍痕迹,不似普通海寇。”校尉禀报道。
甘宁沉吟片刻,对张燕道:“有意思。不管真假,见见无妨。若真是袁谭,他对这倭地必定比我们熟悉。说不定……是桩‘好事’。”
张燕也点头:“可令其首领,只带少数随从,来唐津港见我们。多派战船‘护送’,以防有诈。”
数日后,在严密的监控下,一艘破旧的中型海船驶入了唐津港。从船上走下的一群人,为首者年约四旬,面容憔悴,鬓角已见霜白,身上穿着一件浆洗发白的旧式汉官深衣,外面罩着不合身的倭人皮质短襦,形貌落魄,但行走间腰背挺直,眼神深处仍残留着一丝旧日贵胄的锐气与深深的疲惫。
正是昔日的河北霸主长子——袁谭。他身后跟着几名同样面带风霜、但眼神精悍的旧部。
当袁谭在明军森严的阵列引领下,步入镇海楼,看到端坐于上的甘宁和张燕,尤其是他们身后那面鲜明的明字龙旗时,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恍如隔世的怅惘,有深入骨髓的恨意(对吕布),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绝望后抓住浮木的迫切。
他整理了一下破旧的衣冠,深吸一口气,竟是以标准的旧汉臣子之礼,向着甘宁和张燕所在的方向(他明白这代表洛阳的皇权),缓缓拜下:
“败军之将,亡海遗民,袁氏不肖子谭……拜见大明将军。” 声音干涩,却清晰。
甘宁抬手:“袁公子请起。故人相逢于海外,倒是意外。不知公子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袁谭直起身,目光扫过甘宁和张燕,又看了看楼外港中那庞大的明军舰队和森严的营垒,苦笑道:“不敢称‘故人’,败亡之徒而已。今日冒昧前来,一是得见王师旌旗,心潮澎湃,特来拜见;二是……欲献上倭国虚实,并求将军……给袁某及麾下千余苦海挣扎的旧部,一条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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