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傍晚的时候，诊所的人走得差不多了，裴俊翘着二郎腿，吸着烟，正打算着吸完这支烟就回家，这时候，张嫂鬼鬼祟祟地钻了进来。
“干嘛呢？做贼呢？”裴俊随口损了她一句。
张嫂也不生气，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过来，“你知道李柱子叫人给杀了吗？”
“这事儿全镇子的人谁不知道？我还用等你到现在才来告诉我！”裴俊不以为然地说。
“那你知道是谁杀的吗？”张嫂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说。
“你知道？”裴俊没好气地说。
“我巴不得我不知道！”张嫂颓然地坐在椅子上。
“什么意思啊？”裴俊心底一惊。
“意思就是说，我看到了李柱子被杀的场面。”
“这怎么可能呢？”裴俊掐灭了手里的烟，一脸严肃。
“千真万确！”张嫂赌咒发誓地说，“那天，我不是许诺给李柱子说媒吗？我其实只不过不想让他见儿天地缠着你，想让他没事上我我那儿走动走动，从你这儿把他支开一下，你也诸事好方便点。”
“这个我知道。”裴俊又把手里的香烟点着了。
“没想到这个傻小子还把我的话当真了，三天两头地往我那儿跑。”
“是啦！这些日子我清静多了，本来我老婆就有病，他若是再天天来烦我，我那几天气不顺，可保不准不会削他一顿！算他点儿高！”裴俊吸了一口烟说，并拉住了张嫂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昨天傍天黑的时候，那李柱子喝得醉醺醺地闯了进来，恰巧，我家的那个死鬼又出去耍钱去了，铁蛋儿疯了一天也睡下了。他磨磨唧唧地唠叨个没完没了，我最后实在是不耐烦了，就直接撵他走。”
“李柱子一听我往外撵他，就火了，说我狗眼看人低！他拍着胸脯子说，‘爷爷现在有钱了，你明天赶紧去给我说你那个侄女去，好处少不了你的！’我就说，‘你能有多少钱哪？别我说完了，你到时候一个子也拿不出来！我没得打脸！’他就喊道，‘你那侄女难道是七仙女不成？一千个大洋够不够？’我说:‘一千个大洋倒是也够了，可是，你用什么证明你有这么多的钱呢？’他说，‘不信，你可以跟我到我家去看啊！’”
“你就跟着去了？”裴俊觑了她一眼。
“嗯。”张嫂低头不言语了。
“你不光是为了看一看吧？”
“去的时候只说是看一看，可没想到，到了他家之后，他……”张嫂头低得更低了。
“你早就该想到！你这个烂货！他答应给你多少钱？”裴俊飞起一脚把张嫂踹翻在地。
“二十个大洋，你知道，我家的那个死鬼每天赚不了多少钱，还天天出去赌，逢赌又必输。你，你又从不肯贴补我一下，你看看，我的耳环都旧成什么样了，都多少年没有重新打过了！我这过得还是一个女人该过的日子吗？”说着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
“快滚起来吧！没人听你这些烂事！正讲啥呢，你不知道啊？”
“啊，对，对，讲李柱子是怎么死的呢。”张嫂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打拍打灰尘，又坐在了裴俊身边，抓住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怀里。
“到了他家，李柱子真把他那一千个大洋拿出来给我看了，我的个天呀！白花花！叮当响的呀！”张嫂张大了嘴巴，不住地咂巴着嘴。
“我正看着这些大洋出神呢，谁知，李柱子这个不要脸的一把从后面把我结结实实地给抱住了，他说，只要我从了他，只这一回，就给我二十个大洋，我，”
看着裴俊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张嫂结巴起来。
“我，我根本就没想和他那样，我心里可是只有你一个呀！可是，他力气大，抱得实在是太紧了，我真的挣不脱，眼看着他就要得手了，门外竟然传来了脚步声，我们两个当时都惊呆了！一千个大洋明晃晃地摊在炕上，我又被他弄得衣服全开了，啥啥都露着。我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李柱子一下子把钱用床单兜了起来，拽着我上了炕，只见他刷的一下子掀开墙上的那幅财神爷的画像，我的个天哪！这画后面竟然有一个好大的洞！他一把就将我和大洋塞了进去，然后，放下了画。”
“听得李柱子刚咚的一声跳下了炕，门外的那个人就进来了，你说这得有多险！”张嫂咂了咂舌。
“来的是谁？”裴俊急切地问。
“我拔下头上的银钗，轻轻地在画上扎了一个小眼，趴在那里往外看，你猜，我看到了谁？”
“谁？”
“你猜嘛！”张嫂在这节骨眼上竟玩起撒娇的把戏来了。
裴俊嫌弃地把她往外一推，“快说，再磨唧，大耳刮子雷你！”
“哎呀！你可真扫兴！一点都不解风情！是山子！这下你满意了吗？”
“他来干什么？”
“是啊，当时我也是这么想的。只听李柱子说，带来了吗？我就想带来什么呀！人家马青山，现在梅镇上响当当的人物，能给他送什么礼！而且听上去，李柱子居然还这么横！好像山子欠了他的钱一样。
”
“只见山子从怀里掏出来一张银票，说，‘我把这个给了你，你能保证不再来找我的麻烦吗？’”
“‘这个，我可真保证不了！你知道，我一向大手大脚的惯了，而且，最近，我又要娶老婆了，光彩礼就得一千个大洋！我要是没钱了，老弟总不能看着我和我的新媳妇挨饿吧？’”
“‘你这意思是这辈子吃定我了呗？’”
“‘话别说得这么难听！我只不过也就是命好，无意中知道了你就是那个在周边乡镇为非作歹的江洋大盗，你吃肉时，想着给哥留一碗汤喝，不就完了吗？’”
“山子站在那里把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我在画后面，吓得直发抖。突然，山子扑了过去，两个人扭打了起来，屋子里桌子板凳全都飞了起来。我吓得把眼睛都闭上了。屋子里乒乓一阵乱响，不知响了有多久，突然，没声了，我又凑到了小眼上往外看，只见李柱子头上血流如注，躺在地上不动了。”
“山子开始瘸着腿在屋子里到处找，柜子里，抽屉里，被子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找了好几遍，”
“在找那一千个大洋呢吧？”裴俊冷冷地说。
“是的，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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