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完饭,纪棠等纪元山回来。也没提有人要来拜访的事儿,反正每年都这么个过场。
她上楼看路曼如。
路曼如痴呆捧着纪璃照片看,眼角还有泪。
她连午饭都没吃,还打碎了碗。
纪棠故意等到纪元山回来再去送,一进房间,路曼如看到是她,一个烟灰缸砸了过来,撕心裂肺的喊,“滚!”
烟灰缸砸在门上,四分五裂。
一堆玻璃渣。
不知道的,还以为闹鬼了。
纪棠面无表情关上了门。
最后保姆去送的饭,还监督哄着路曼如把药吃了。
纪元山在楼下坐着,听到楼上动静,见纪棠下来,幽幽一叹,“陪我出去转转。”
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主动提出要去和她散步。
傍晚天空灰蒙蒙一片,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下过雪,连一片都没有。
纪棠跟在纪元山身后,脚踩着雪地,“咯吱咯吱”响。
两人绕着大院外围,一排白杨树矗立,枝干上还堆着雪。
“你阿姨……”
纪元山双手背在身后,叹了叹,又转头看她,昏浊眼珠里,看不清情绪,“你觉得该怎么办?”
这种时候,倒是会问她的意见了。
纪棠沉吟了几秒,淡道:“带她去治疗吧。”
当然,不管路曼如在哪儿,她都不会放过的。
她搓了搓手,揣在兜里,突然想到男人那双温热宽大的手,她跺了跺脚,“这情况在家里,只会更压抑,去医院治治也好。”
纪元山站着没动。
白杨树上的积雪掉了一些下来。
打在他军大衣上。
纪棠叹了声,“这么多年,阿姨也不容易,她这是得了病,你能和她计较什么?到底是陪了你二十几年。”
纪元山嘴唇嗫嚅。
想说什么,但说不出口。
这段时间,他总是梦见邱碧云。脑海里永远是邱碧云年轻的面容。
她是那么体贴,温柔。
可惜……
他胸口刺疼,手背青筋凸起,“你想你妈吗?”
纪棠一愣。
他声音有点哽,“我最近总梦见她给我做饭,给我缝衣服,还有我和她结婚的样子。你的名字,也是她取的。”
她名字确实是邱碧云取的。
据说灵感来自于红楼梦里贾探春的诗作。
说白海棠比玉还高洁无暇,最后一句却断肠。
“莫谓缟仙能羽化,多情伴我咏黄昏。”
邱碧云。
那时也是期待和他比翼双飞的吧。
“呵……”
纪棠低低一笑,卷翘睫毛沾上风吹来的碎雪。
她仰头,看了眼天空,“我不想她。”
怎么会想呢。
“我从来没见过她,不知道她是什么模样,我倒是幻想过她的样子。”
纪棠站在纪元山身边,慢悠悠跟着他的脚步走,“幻想每天回家吃她给我做的饭,幻想生病她在我旁边陪伴。”
幻想过千千万万次。
“如果她在,那一切都不一样了吧。”
她颇为惆怅。
外公也不会郁结而死,邱家不会被舅舅败光。邱碧云的财产,不会落入路曼如的手里。
而她,也不会有十五岁那年的意外。
甚至出国留学,都不会那么艰难。
她也曾奢望啊。
奢望书上说过的,母亲温软温暖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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