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德浑身脏兮兮的，趴在爷爷身上大声恸哭，声音凄厉而无措，抓在我心上，让我瞬间红了眼眶。
周围人议论纷纷，有讨论起火原因的，有说救下火多么不容易的，有抹着眼睛叹孩子可怜的，偏偏没有一个人上前拉他一把。
不是人心冷漠，而是救火容易，救穷不易，现在上前一步，是承担不起的一个陌生孩子的现在以及未来。
我缓缓走到晓德面前，屈膝蹲下，尽量轻声的唤他，“晓德？”
晓德水帘一样的眼睛落在我身上，哭声停了停，转而变成更大声的哭喊，“姐姐！爷爷死了！爷爷死了！”
我也落下泪下，伸手将他搂进怀里，“别怕别怕。”
“爷爷！爷爷！”晓德奋力挣扎着，一个劲儿的往爷爷身上扑，“我要爷爷！我要爷爷！”
“晓德！”我拉着他，哽咽道，“让爷爷好好去吧。”
晓德哭得声嘶力竭，大喊着，“不要！不要！我要爷爷！”又因为挣扎不过，一口咬在我的手背上。
“熹央！”画川忙上前来，极快极轻的用手掌在晓德背上一拍。
“呃……”晓德身子颓然一软，轻轻倒在了我的怀里，临闭眼前，他还在喃喃念着，“爷爷……”
……
画川拿了银子给帮忙救火的街坊，请他们帮忙料理晓德爷爷的后事，我则将昏迷不醒的晓德带回了园子里。
晓德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秦襄打了水给他擦拭身体。
“熹央。”画川安慰似的轻轻拍了拍我的肩，“你也别太难过了。”
“嗯。”我勉强露出个笑容来，“你放心吧，这儿有我们呢，你快走吧，扶苏还等着你呢。”
画川眼里全是对我的担心，但又知道大莽法会上的谋划有多么重要，犹豫再三，还是点了点头，“嗯，有什么事，等法会的事儿结束了，再慢慢说，好不好？”
“嗯。”我点头，“去吧，没事儿的。”
执夏也劝道，“是啊，画川，晓德的事儿还有我在呢，你放心去吧。”
画川感激的对执夏点了点头，又侧首看了我一眼，转身欲走。
“画川！”我突然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
画川忙回头，“什么？”
我满怀希望，又几乎带着祈求的语气问他，“你有没有办法救救晓德的爷爷？”
画川垂下眼睑，没有说话。
我着了急，“没办法吗？你当时不是救了晚娘吗？为什么不能救晓德的爷爷？”
画川抬头看我，有些抱歉的解释，“晚娘与晓德爷爷不一样，晚娘自刎，魂魄未离其身，并不算真死，所以可救，可晓德爷爷魂魄已入地府，我也……”
我眼中滚下一滴泪来，颓然的松开了他的袖子。
执夏忙劝道，“熹央，你别着急，纵然没法再救，我们也能为晓德再找个好归宿的。”
画川也赶紧安慰我，“熹央，你别太难过了。”
“嗯。”我用手背匆匆揩去脸上的泪痕，扭过头去，“我知道了，你快去吧。”
“我……”画川还欲再劝。
执夏已道，“画川，你还是快走吧，大事为要。”
画川轻叹一声，终是转身离开。
又等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寇玉上门来接我们往大莽山上去。
晓德仍在昏迷，小小的一张脸憋得通红，即使在梦中也眉头紧锁。
我坐在床前，紧紧握着他的小手，侧首对寇玉说，“这孩子离不开人，索性我不去了，你们去吧。”
寇玉面露难色，“仙姑，殿下再三嘱咐，要弟子一定要将您们几位安全送到法会上，您若不去……”
执夏也劝道，“熹央，不要为难他了，咱们还是一起去吧。”说完，她凑近我耳边，压低了声音耳语道，“这里不安全，别让殿下担心了。”
我虽明白执夏的话没有错，这院子是扶苏暂居之所，魔族人很有可能闯到这里，我一个人留下，难免不会遇到危险，而这样，只会让扶苏担心，可看着晓德这样子，我又有些犹豫，“可……”
“这样吧。”寇玉见我放心不下晓德，忙出主意道，“仙姑将这孩子交给我，我让秦襄师弟带他一起上山去，这样，有人照顾，仙姑也可放心些。”
“可以吗？”我眼睛一亮，又迟疑的问道，“晓德现在昏迷不醒，气息时强时弱，随意挪动，没有问题吗？”
寇玉皱了皱眉，上前来，从我手中将晓德的小手接了过去，以双指抵住晓德的脉门，凝神细探，随后眉头一松，向我解释道，“仙姑放心，这孩子只是哀伤惊惧过度，并无大碍，况大莽山仙气萦萦，说不定也有助于这孩子舒心安气呢。”
我放下心来，点头道，“那就多谢道友了。”
寇玉礼貌的对我拱了拱手，亲自上前将晓德连着薄被抱起，转身出门去交待秦襄。
望着寇玉出门的背影，我心下暗想：这样也好，晓德没了爷爷，我们在大莽法会结束后也会离开，始终不能护他长久，此番带他上了大莽山，说不定还能接着扶苏的面子，在大莽山上给他谋个小道士的位置，也算给他一个依靠。况且，晓德的那个好伙伴泽远也在山上修道，送他到泽远身边，有了泽远的陪伴劝慰，他也好歹能好受些。
想到泽远，我又想起晚娘来，昨日晓德与晚娘那个不算相见的相见始终像个谜团刻在我心口，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晓德爷爷之死与晚娘脱不了干系。
“晚娘呢？”我转头问月奴。
月奴答说，“今儿一早，清月姑娘就来接了晚娘姑娘离开了，离这会儿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
“已经走了？”我皱眉，心中更是疑虑：昨天到今天一早，晚娘多留的这一段时间，她究竟做了什么？
“嗯。”月奴点头，“是我送她们出的门，她们姐妹俩还再三让我向殿下、姐姐们道谢。”
我“哦”了一声，不再多问了，扶苏说晚娘的事儿由画川去处理，只是不知他预备如何处理，或者他已经处理了，却不知是怎么处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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