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旭升看王世忠离开,满怀疑惑的问道:“军门,您真的打算送金复二州的学子前往京师赴考吗?”
周显点了点头,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赵旭升沉默了片刻道:“军门,属下实话实话啊!金复两州被东虏占取多年,境内百姓多受其压迫,不说要读那些圣贤书的,就是连识字的也没有多少人。您送这些人前去科考,基本上没有高中的可能。而且朝廷春闱早过,按照朝廷规制,他们连参加院试的资格都没有。属下实在不明白您这样做的意义何在?”
周显叹了一口气道:“我并不指望他们给我中一个状元回来,只是想借此向世人表明金复二州同样为我大明的领地。自我军攻取金州之后,对治内百姓虽然不能算是极好,但他们的生活至少比在东虏统治之下要强上太多。但为何在我军与满清交战之时,却有那么多普通百姓和士卒主动给清军传送情报?在我看来,除了清军那边开出重赏之外,还有就是他们对我军并不信任,对清军的认同度远远大于我军。从这点上,我军要自我反思,为什么会让他们有这样的想法?”
周显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个人认为,至少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是民心不稳。昔日,尚可喜因私人恩怨而携部众投靠满虏,导致金州失陷,支持大明的当地百姓遭满虏屠戮殆尽,很多人因此而家破人亡。虽然目前我军克复金复二州,但时间尚短,而且在很多普通百姓看来,我军依旧可能随时放弃两州。所以,他们中的很多因为担心在我军离开之后遭到满虏的报复而那么做。还有第二点原因,他们中的很多人没有国的概念,认为我大明和满清并没有什么分别。所以在将来的战事中,谁的胜算更大,他们便倾向于支持谁。在之前的多次战事中,我大明屡次败于满虏,也就让他们认为这次和以往不会有什么不同,那做出向清军透风报信的事情自然也不算什么稀奇之事了。”
黄蜚微微点头,“军门说的是。高毅审问那些细作的时候,他们中的很多都说我军根本不可能战胜清军。”
周显向黄蜚点了点头,说道:“大部分金复二州的百姓所担心的我军可能随时撤离辽南的问题,我们只能通过实际行动慢慢让他们安心。而对大明的认同感问题则刻不容缓,至少先让他们意识到自己是大明的子民。科举三年一次,大明从全国取士,如果让两州士民也参与其中,至少会对他们产生一些影响。这件事情的意义,我已经在奏折中向圣上言明,并提议准许金复二州的学子直接参加朝廷的院试。如若有一两人高中举人,甚至是进士,我们就可以借此大力宣传,让二地百姓明白他们与其他地域的大明子民并没有什么分别,以此博得他们的认同感。”
周显扫视了一下众将,继续说道:“从小的方面讲,此事有助于我军稳定金复二州;从大的方面讲,对朝廷方面亦有同样重大的意义。现在运河被阻断,刘泽清在山东掀起叛乱,河南亦闯贼所占,今年的京师科举,必然会冷清异常。如果有金复二州的学子赶去,至少可以向天下百姓证明,朝廷并非全线溃败。对整个天下大局来讲,我们在永宁监城的这场小胜算不得什么,但起码可以稳固一下京师的民心、军心。在大明国势衰微至此的情况下,人们更倾向于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消息,哪怕是这样很小的好消息。”
黄蜚听完周显的话语,心中忐忑不已。就军事指挥方面,他自认为自己并不比周显差。但周显考虑事情,总能站在一定的高度,将每件小事都泛大化,然后落实下去。而他不能说没有考虑,只是从来没有那么长远。
周显转向赵旭升道:“赵副将,金复二州的政务一直由你兼做,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赵旭升站起来拱手道:“军门放心,我一定办好此事。”
周显点了点头,侧身下令道:“章怀,你到外面守着。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这间屋子。”
章怀走了出去,大门被缓缓关上,屋内气氛顿时变的有点凝重起来。
周显缓声道:“此战的经过,我就不多作赘述了,说两个主要的问题。黄佥事,既然你已经制定了突袭清军的计划,一切都应当秘密进行。你为何却提早将自己的计划告知千总以上的将领,而且还未要求他们对此事进行保密?”
黄蜚脸色难看,站起来拱手道:“属下失职,当时未考虑那么多。”
周显摆手示意他坐下,“此事已过,我不愿深究。只是借此告诉诸位,复州形势复杂,敌我难辨。在这种情形下,凡事都需多长一个心眼。什么事情该什么人知道,你们在心中都应该有个标准在。否则,最后吃亏的一定是我们。除此之外,你们还犯有另一个大错,为何能允许王世忠拥有两千余私兵?”
黄蜚犹豫了一下,向周显道:“军门,此事也是我的错。本想借助王世忠哈达贝勒的身份招募一些士卒为我军所有,便没对他做过多限制。后来虽然随着他实力的增强变的有点肆无忌惮,但始终来说还算可以控制。况且,他手下的那些兵卒从未拿过我军的军饷、粮草,因而便对他多加容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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