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这位太子殿下的记忆之中,父皇一向都是衰老而木然的。
混迹于后宫脂粉香,一颗心已死,甚至连愤怒都没有了。
有时候章莲太子甚至有些恨他,恼恨这个男子,被阉割了血性。
记忆之中漠然的父皇,此刻手掌也是轻轻颤抖。
一股子压抑怒火的嗓音,却从云帝口中如此吐露:“裴楠铉如此任性,欺君罔上,南柯流月身为臣子,却是视若无睹,不肯诛此妖孽。朕对于他,实在是太过于失望。”
他骨子隐忍如沉水的恼恨,一旦爆发,连章莲太子也是不觉一怔。
云帝浑浊的眼中,也是不觉透出了愤怒!
然而兰皇后心里却也只是叹息了一声,以丝帕沾染了酒水,轻轻擦拭过自己的凤杯。
旋即,她方才满倒了酒,送到了云帝面前。
“陛下不要生气,仔细自己的身子。”
话语至此,兰皇后嗓音顿了顿,不觉柔柔莺语:“沉得住气,自然也不会输。”
云帝的怒火转瞬即逝,不觉慢慢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
他轻轻的品下了兰皇后送上来的酒水,宛如老树枯木,一如平时。
忽而间,章莲太子对自己这个所谓父亲的怨恨,竟莫名消失。
他慢慢的离开了席位,任由渐渐变凉的秋风,轻轻的拂过了自己面颊,仿佛要拂过了面颊额头上蕴含的热意。
他的眼底,忽而竟浮起了一道俏丽无比的身影,那是元郡最美丽的身影,也是章莲太子生存的全部意义所在。
乐阳那美丽的容貌,那如空谷幽兰的美丽,那泫然欲泣,饱含晶莹泪水的柔弱,就好似一颗泪珠润入了章莲太子的心底。
当年贵妃有身孕,可谁又知晓,这一胎也许并非皇族血脉呢?
自己早逝的母后,就如如今的兰皇后一样,为云汉的帝王背负了累累的骂名。别人都说,是皇后唯恐后宫再添男丁,影响自己这个太子地位。
也许是这样吧,可这个女人,却并非是早已失宠,靠着女儿有些薄薄情分的乐阳生母。
那偷情的侍卫统领,随着红杏出墙的女人,以子虚乌有的罪名,连同腹中骨肉一并化为血肉。
剩下来的,就是年幼的乐阳。
自己那个妹妹,那时候扑入自己的院落,双眸含泪,是那样子可怜。
明明是恐惧,却憋着嗓音,称呼自己太子哥哥。
也许便是那时,自己的心口也是一柔,生出了几许的柔软。
若谁人说章莲太子是个心软的人,阿滢第一个跳出来不同意。那死去的村民,那累累的白骨,那河水上浮起的死人尸首,都是对章莲太子所谓仁慈最大的讽刺。
可是人总是复杂多变的,章莲太子不在意那些底层百姓的命,觉得他们不过是些泥腿子,上不得台面,甚至算不得是人。
他却会对一个并非有血缘的漂亮妹妹,生出难言的同情和悲悯。
是的,其实偷情并非一次,就连乐阳公主这个女儿,也是当年春风一度的产物。只不过彼时贵妃尚且得宠,故而也是遮掩过去。
这个女孩子,作为皇族的孽种,也许早该埋在了土里面。
可是因为她的泪水打动了章莲太子,竟然因此存活,留下了自己的一条性命。
当时的元后,固然心知肚明,却容忍默许了自己儿子的这般心软。
是了,乐阳公主毕竟是个女孩儿,是柔弱无害的。而且,还生得如此美丽。
又或许,是因为云汉的皇宫,实在是太过于冰冷了,冰冷得竟无丝毫活人的气息。
那么有一个小孩子,又美丽乖巧,又无害,作为后宫的点缀,又有什么关系呢?
然后这个美丽的女孩子一天天的长大,出落得楚楚动人,风姿盈盈。
章莲太子那双眼睛,凝视着那道婀娜的身影,渐渐生出了不该有的情愫。
这个美丽如斯的女孩儿,固然并非他真正的妹妹,可如若对外言语,便是不能留着乐阳公主的性命。
如今章莲太子一阵子的心烦意乱,就如同以前许多次一样,他一旦心情极郁闷的时候,就会想寻乐阳公主。然后只要他盯着乐阳公主那张宛如空谷幽兰的美丽脸容,一颗心仿佛就是得到安宁。
然而今时今日,章莲太子并没有踏出这一步。
他隐隐有些说不出的感觉,只觉得自己捧上心尖尖,呵护备至的妹妹,也许并不是十分喜欢自己,反而生着别的心思。那一日自己喝醉酒,乐阳公主虽然极力忍耐,可是眼底之中,却透出了一股子恐惧和嫌恶。
这样子的感觉,让章莲太子内心之中不觉浮起了一股子酸苦惆怅,以及那莫名的茫然。他又怎么舍得去怪罪,自己原本捧在心尖尖儿上的亲妹妹,只是不觉如此想,怪不得乐阳。
毕竟,乐阳并不知晓,自己与她本非亲生兄妹。
一转眼间,章莲太子又忍不住想起了阿滢那个女人,面颊之上却也是不觉透出了愤愤之色,说不出的恼恨。
据闻这个女人,居然被裴楠铉抱回了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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