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楠躺在本部病床上迎接她的二十四岁生日。
“现在要量体温……咦?”
走进病房的护士看到我吓了一跳,然后鼓起了一张脸。
“这位先生,现在还不是会面的时间。”
我坐在病床边的折椅上,缩着头。
“这是成员专用房嘛,早一点进来有什么关系。”
“虽然你一个人早了一步出院,但谁说你可以这么乱来的呀?”
这个护士拿着放了温度计的托盘敲着我的头说。接着她绕到床的另一侧,掀开了窗帘,让阴天早晨微弱的光线照进了这间病房。
“森楠,今天还好吗?来,我们来量体温。”
森楠窝在床上,有气无力地点头,然后乖乖地伸出手。
“话说,后天森楠就要转院了是吗?”
护士小姐抬起头来问我。
“啊……对。”
“你们要离开省南啦?”
我点了点头。
“是因为要去首都的关系吗?”
我隔了一会儿之后再点了一个头。
“这样啊,算了,毕竟你也碰到了不少事情嘛。”
护士小姐不假思索地说道。
我想她一定知道,我所碰到的问题绝不是“不少”两个字可以轻松带过的。这半个月来,军方都在找我跟森楠。而我们之所以可以待在驻扎地不被发现,都是多亏了总指挥的帮忙。所以这护士能这么爽快地略过这个问题,其实我是挺高兴的。
“辛苦啦,小弟弟。加油喔!来,森楠,接下来要量血压。”
她带着像是哼着歌般的轻快语气说道。
“拜托,我已经二十五了好吗?不过说来,我其实没什么好辛苦的。”
“喔?”
“虽然我那些朋友好像遇上了不小的麻烦。”
光头他们几乎全都被军方带走询问,不过……
“他们只是普通人而已,和这些事没有关系。况且就算没有了我们对大家根本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猎犬有说会替我照顾好他们的。”
我忽然想起了曾母。我已经不恨她了。而我对她而言,大概也是像过客一样的吧……不对,就连被她所迫害的森楠也是。对曾母来说,森楠不过只是用来作为容器的替代品。
但她的家族到底是从什么时候来到这块土地的呢?又过了多久如此孤独的生活呢?她不会觉得寂寞吗……如果是我,肯定没办法忍受。而我之所以会这么想,大概是因为我还留有许多人类才有的部分吧。
“没有那种不会有人觉得困扰的情况喔,小弟弟。”这个护士一边为森楠包上量血压用的臂带,一边说,“每个人其实都是被需要的。”
我听了心里想着,这种说法太以偏盖全了吧……不过,当我看她带着像是哼着歌的轻快语气这么说,却又非常不可思议地感觉到好像真是这么一回事。
“好了……”她拿着托盘起身,“小弟弟,我要出去了,所以请你也离开吧。临时会客的时间结束咯。”
“……不能……再一下下吗?”
我哀求地问。
“嗯……”她口里发出了声音,视线落在地上游移地转动着,“真拿你没办法。”
我的头又被她拿着托盘敲了一下。
“森楠的情况昨天跟今天是还好,不过偶尔还是会发作的,所以只能再五分钟喔。”
森楠听了微微点头。
“还有,要是有人来了,拜托你可要躲到床底下去喔。不然我会被骂的。”
“是!”
我答话的同时露出了笑容。
这个护士在离开前又用托盘敲了我一下,然后才离开病房。
我将头转向森楠。而森楠则是别过头去,握着自己细瘦的手一语不发。
“听萧晟说,光头都很担心你。只是……只是我们没法再和他们见面了。”
森楠听后微微点了点头。
大家都不在了,以后都见不到了,甚至当我们去往首都之后,甚至连他们的消息都无法得知。
“为什么……只有我……”她对着窗,轻声地说:“只有我一个人变成这样……”
她的声音一点一滴朝着身上的被子落下,肩膀也开始发出颤抖。
“为什么这样的我还活着呢……”
她双手紧扣住自己的肩膀,不断地发出颤抖。
“每到晚上,就会有好多人跑出来找我说话……他们都已经死了,连对我来说很陌生的曾母也是。可是……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我说的话他们也听不见……”
我看着她的颈子。之前那些看了让人觉得不舒服的隆起的血管,现在已经看不见了。那只虚已经和森楠的身体融合在一起了。它将停留在这个肉体上,哪儿也不能去。这个充满血腥味的数百年历史将在森楠身上持续发出诅咒的声音,然后枯萎,腐朽。
“我不要,我受够了。为什么只有我!”
“你还有我在呀。”
我嘟哝了一声。森楠听了回过头来。她不再哭了,双眼流露着绝望的神情。
“森楠要是不在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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