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流的泪水总是要流，一如该走的人仍旧要走。

东方云朝眼中含泪，眼前已是模糊一片，已基本看不清萧沈暮的脸。

或者说，是她根本不敢去看！

她听见，怀中萧沈暮吐血的声音，令她心中明白，他的情况比之于昨晚，更糟！

她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去摸萧沈暮的脸颊，可摸到的只是一脸温热的血，她一个激灵，想要收回去，却被萧沈暮握在手中。

怀中，萧沈暮声音沙哑道：“云朝，去把药给我，给了我，我就可以多陪你一天了，好吗”

尽乎乞求的语气落在东方云朝耳中，也让东方云朝心中了然，萧沈暮是真心想陪自己再过一天，即便那药会让他更难受，他也依旧愿意。

然而东方云朝又怎么会愿意呢！

她抱紧萧沈暮，语中尽是不忍，“不吃药了，不吃了，我不要你陪了”

“不……”萧沈暮再次吐出一口血，眼里皆是不忍：“我怎么可以……留你一个人，我答应你的，执手相依，共约白首……”

东方云朝摇头，道：“不了，什么白首相依我都不要了，我只要你好好的”

即便是死，她也不希望他是以痛苦的方式死去。

她埋首于他的颈间，哽咽问道：“沈暮，你最后还想去哪儿”

萧沈暮轻扯一抹浅笑道：“我想和你看夕阳，小时候，爹娘尚且在世时，便总会带着我看夕阳”

那时，一家三口，岁月静好……

他笑着道：“云朝，云山的夕阳很美，就像你一样”

就像你一样的美好！

接着，他又道：“我如今最想做的事，便是和你一起看一场夕阳”

看着夕阳落在十里桃林上，陪她看尽一场世上繁华！

“好”东方云朝哭着应道。

萧沈暮忍痛笑道：“你答应了，那就去把药给我吧”

东方云朝不愿意，“我们不要药，我可以把你带去阁楼的”

“不要任性，好不好，云朝？”

“到底是谁任性了，是你，你若是老老实实告诉我，也就不会痛成现在的样子了”

“你还骗我，说什么旧疾，你个骗子”

萧沈暮轻笑出声，抬一双充满红血丝的眼，道：“云朝，答应我，我走后，回到东方府”

她不像他，她还有东方府，还有她爹......

东方云朝倔强着眉眼，不回答他。

萧沈暮劝道：“答应我”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你在云山孤独终老”

空守一座坟！

“好”东方云朝终是不忍拒绝他的最后一个要求，即使她不愿回到东方云朝，宁愿守着他的一座坟墓。

萧沈暮满意笑道：“那就去把药拿过来？”

如若不吃，他是坚持不到傍晚的。

东方云朝虽有不忍，但还是去将药拿了回来。

恢复生机的萧沈暮带着东方云朝进了桃林深处，来到四座坟前。

东方云朝不解，抬眸看向墓碑上的刻字。

皆是萧姓，心中便明白，眼前的四座老坟应该就是祖父母与伯父伯母了。

萧沈暮在一旁为她解释道：“左边的两座是我的祖父祖母，是我父亲立的碑，而右边两座坟，是我师父立的，爹娘离世时，我尚年幼，不过五岁”

似是想起了些许往事，萧沈暮的眼里尽是一阵阵的怀念之意。

东方云朝握住萧沈暮的手。

感受到自掌心传来的温度，萧沈暮偏过头，对东方云朝露出一抹放心的笑容。

然后拉着她的手，两人一起跪了下来，对着坟头拜了三拜。

萧沈暮就将这三拜当做是拜天地了。

只盼望云朝原谅他的私心，明明清楚自己命不久矣，却还是将她带来了云山，只为这三拜。

萧沈暮跪在爹娘坟前，心中立下誓言道：必定守护云朝一生一世，无论生死。

三拜过后，萧沈暮正欲带着东方云朝离去，却听东方云朝道：“等一下”

萧沈暮只见东方云朝松开萧沈暮的手，又跑到祖父母与爹娘的坟前，由于背对着，加上东方云朝声音很小，所以他什么也没听见。

片刻后，东方云朝便回来了，却又要跑到前头。

萧沈暮还以为她是要走前面，所以才跑前头。

可是她却停了下来，转过身向他伸出一只莹白素瓷般的手。

她的发髻很乱，许是因着他的事，没来得及打理。衣裙也因着今日的事情血迹斑斑，脏乱不堪。

她面色素白，未着粉黛，看着十分简朴，全然没有那日蜀南城初再见时戴着面纱的惊艳。

可他也是见惯了她素颜的模样。

一如惜越庵一月，他见的便是未着粉黛的她，然而依旧如出水芙蓉一般，清透明媚。

她的身后是十里灼灼桃林，是整片霞光，她沐浴在霞光中，向他伸出了手。

她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伸出的手在等着另一个人的相握。

萧沈暮亦是回以一笑，轻轻的握住她的手。

随即两人并肩回到桃花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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