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必烈的心中,涌出浓浓的悔意。
刘秉忠——
确确实实是个人才啊,而且是栋梁之才。
如今自己的朝堂之上,无论是赵璧、王文统、窦默,甚至是耶律铸,都远不及此人。
刘秉忠当年选择自己,说明他的眼光极为长远;而自己看中刘秉忠,一样说明了自己的眼光没有任何问题。
只是,自己真的不该将他放逐于燕京。
而是应当,将其直接斩杀!
这样的人,一旦为权国所用,无异于为其送去了千军万马。
忽必烈的视线从赵璧头上,移至史天泽身上,只是静静看着,不说话。
史天泽浑身毫毛直竖而起,良久之后,只能躬身说道:“不知大汗,有何吩咐?”
“对于东北的权国,你有何看法?”忽必烈淡淡地问道。
东北的权国啊——
史天泽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这是他的义子郭侃当年留下的祸端,如今却成为了心腹之患。史权的真定军在锦州损失惨重,郭侃横扫西域的远征军同样一无所获,且惹出了一地鸡毛。
谁又能预料得到,当年在淮水北岸一个小破村子里走出的这一小撮娃娃,如今会长成一个这样的巨人。
“史权、郭侃兵败锦州,末将愿领大汗责罚。”
忽必烈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说道:“我现在不想追究谁的责任,只想问你,有何对策?”
史天泽沉吟片刻,答道:“末将以为,可令郭侃驻守海阳。诸军攻打锦州,四百余里的粮道,是最大的漏洞。若只是驻守海阳,贼兵即使能攻破榆关,也必得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
忽必烈一声轻叹,“难道,就无法灭此跳梁小丑吗?”
“攘外先安内,眼下当务之急,需先厘清中原之患……”
“中原之患啊……谁可为将?”
“末将愿意一战。”
“除你之外呢?”
史天泽心里一惊,偷偷打量忽必烈,并没有在他脸上看出任何不豫之色,这才沉吟片刻后说道:“霸突鲁将军?”
虽然搞不懂忽必烈与史天泽在打什么哑谜,但是听到从史天泽嘴里吐出自己的名字,霸突鲁下意识地便挺了挺胸膛。
忽必烈却沉默不语。
中原各个势力,河北、河东、京兆,算是忽必烈的基本盘,燕京如今也没有任何问题;河南这些年依靠屯田,大部分区域已经被张柔与史天泽瓜分;山东西路与济南分别在严氏与张宏手中。剩下的,便只有益都李璮了。
蒙哥发动的攻宋之战,所有参战的汉世候势力多少都有所削弱。如史氏的真定军,不仅在锦州城前死伤惨重,在剿灭阿里不哥的战役中,更是出了死力;而张柔,直到今天,依然坚守在鄂州附近的白鹿矶上,宛若孤岛。
唯一一个势力不减反增的,便是益都李璮,此战之后,竟然趁机将整个山东东路全部收入囊中。
史天泽所谓的安内,指的正是益都李璮。
忽必烈的沉默,显然并不是他不想对李璮动手,而是因为他觉得霸突鲁,无法担此重任。
那还能有谁?
一个个将领的名字,在史天泽的脑子中不停闪过。
不让自己去,张柔不让撤兵,刘黑马驻守川北……
兀良哈台驻兵息州,以接应张柔;霸突鲁不堪使用;也相哥兵败和林,正在南撤的路上……
其实郭侃倒是挺合适的,但史天泽已经不敢提这建议了。
或者,大汗在乎的,不是谁为主帅,而是应当派哪支兵力去剿灭益都?
史天泽犹犹豫豫的,嘴里又吐出了一个名字:“李恒——”
说完,他便有些后悔。
李恒,西夏神宗李遵顼后人,是唯一留存于世的一支西夏皇裔。
当年,成吉思汗攻灭西夏国时,李恒祖父战死,其父亲李惟忠却降附了也相哥。而李恒则被移相哥收为义子。
此人年仅二十一,但是在战场上的表现,可圈可点。此次也相哥兵败和林之后,还能带着近万兵马南撤,其中有近半功劳应当归于李恒。
唯一的问题,就是年纪太轻了!
“李恒是谁?”帐内有低低的询问声响起。
有些人面露茫然之色,有些人却一脸诧异。
而忽必烈,却是微微颌首。
推荐之人得到忽必烈的认可,史天泽的心里却是微微一沉。
李恒身份特殊,他是也相哥的义子,代其统率部分蒙古军队自然不成问题。而且他并非汉人,就不会与中原的汉军产生太多的纠葛。
大汗,这是在怀疑自己会与李璮暗中勾结?
还是在怀疑别的汉万户?
史天泽正惊疑不定时,忽必烈突然说道:“史将军,可有意入中枢为相?”
这话,如一声惊雷,把帐内文武炸得目瞪口呆。
“这……”瞠目结舌的史天泽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自己从小便随父、兄在军中厮杀,就没正儿巴经读过一天的经书。让自己领兵上阵,纵然面对千军万马,也无所畏惧。可是让自己领着一群文官,管理政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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