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天泽眼中闪出嫌恶,却接过信抖开认真看着。
良久,才把信件塞入怀里,刀入鞘,转身背手,看着灰蒙蒙的天空,默然不语。
年少时,因为长兄被金将武仙所杀,怒而投军。从此跟在蒙古人身后,征伐四方。
确实如陈耀所说,死在自己刀下之人,不可胜数。但是史天泽始终认为,无论是当年的金国残余,还是江南的宋军,既然敢在战场上与自己为敌,那就得有被杀死的心里准备。
可是,现在,不是在战场上啊!
刘秉忠说的没错,这些百姓,都是自己曾经想要去守护的对像,是自己曾经的子民,是自己的同胞!
陈耀悠悠的声音响起:“我与小舅,都出身于真定军,曾受过史元帅大恩。若不是为了这些百姓,我等定然不会主动与元帅为敌。可是,若是史丞相非要以河南百万百姓为代价,来为忽必烈赢得战机,那说不得,我们也必须得罪史丞相了!”
史天泽依然一言未发。
“不过,如果史丞相愿意放弃毁坝的计划,我可以代表大权国答应你,半年之内,一兵一卒不入河南。”
史天泽转过身,脸上带着讥笑之色,“你们权国军队,还有余力南下吗?”
“呵呵,史丞相莫要忘了,大权国军队,如今正在救助的,是元国的百姓,是你真定的父老乡亲!”
史天泽神情一滞,哑口无言,禁不住地看了郭侃一眼。
自己这行为,与当时郭侃劫持他的妹子与外甥,来威胁权国军,有何不同?
当时,自己得知这消息时,因不齿他的行为而切断了与他的所有联系。可是如今,自己在做的事情,算下来可是比郭侃低劣百万倍不止。
“你身边,监视你的蒙古人,你不想杀,我来处理。”陈耀昂然说道。
史天泽嘴角微微一抽。
“至于随忽必烈南征宋国的史家子弟,你愿意让他们回来,自然最好。你不想出面,也可以交给我来处理。但是,他们若是依然坚持跟随忽必烈,将百姓当作战场上的炮灰,那么耻辱碑上,绝对少不了他们的名字!”
“义父请三思!”郭侃抱拳,躬身下拜。
“你现在做什么?手下的军队呢?”史天泽冷冷问道。
郭侃叹了一口气,答道:“离开榆关前,手下还有两千多兄弟,我向陈耀借了些华夏币尽数遣散。只是有六百余人,不肯离去。我如今带着他们,在真定暂代太守一职,行救助灾民之事。”
史天泽眼神又见泛散,半晌才缓缓说道:“真定,现在情况如何?”
“十不存一。”郭侃苦笑着说道:“人手不足、粮食不足、药品不足。好在从北方调来不少耕牛农具,春耕勉强保住了一些。熬过夏收,情况应该可以转和一些。”
“大权国,接管了河北吗?”
“没有,所有的官员,都是从大都等地出逃的官员,自愿承担。官职也只是暂摄,他们说现在没空谈接管之事,所有的事情必须以保住百姓的生命为第一要务。”
“大都呢?”
史天泽被忽必烈安置在大军的最后方,在阻止权国军队南下的同时,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就是切断南北所有的消息往来,以免动摇到攻宋前线元军的军心。
当然,无论是史天泽还是忽必烈,想要了解一些事情,自然另有渠道。只不过史天泽却始终没有主动去打听北地情况。
也许,真的是因为不敢!
北地的消息,会动摇到普通将士的求战之心,同样也会动摇到自己的决心。
“大都,快垮了!城内早已断粮,百姓因为逃离大都被杀无数。若非腾不出人手,一战可下。”
史天泽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白色的胡须,在风中不停地颤抖。
乱世,真真切切地来了。而且其中,还有自己的一份功劳!
开封城前,突然卷来一团灰土。而后是越来越急促的马蹄声。
“是蒙古兵。”史天泽一个亲卫近前,神色复杂地说道:“史丞相,你该回城了,否则……”
“呵呵,盯得这么紧啊!”陈耀对着郭侃,略一点头,打了声呼哨。
三匹战马,颠颠靠来。陈耀三人同时翻身而上。
“我来……”史天泽话未出口,陈耀却已掉转马头,两腿一夹,抽马狂奔而去。
史天泽满脸雾水地看着溜之大吉的陈耀。这便是大权国堂堂的一个部长?竟然如此胆小怕事!把郭侃两人人扔在这,又算是什么事?
史天泽的几个护卫,相顾茫然。但见史天泽没说话,便收了去追击陈耀的念头。
郭侃却只是静静地坐于马上,看着渐至身前的蒙古人。
“停下,什么人!快停下,否则杀了你——”蒙古人大吼着冲来,分出三骑追击陈耀而去。余下七骑提着马缰,绕着史天泽等人,缓下马步。
“史丞相,为什么在城外滞留这么长时间还不回城?”一人怒斥道。
未等史天泽答话,此人又举着弯刀,斜指郭侃,“此人是谁,是不是敌国的奸细?史丞相,你好大胆,敢在此私会奸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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