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颜身子往后一靠，闭了闭眼，脑海里翻涌着十七年前枫林坡前的惨状。
半晌之后，他睁开眼，目光中多了一丝与他本人温雅气质不相符的凌厉。
“是当朝国舅，”他一字一句道，“当年权势盛天的叶家家主叶掌余，诬陷我和雪妃的清白，以整肃朝纲为借口，他暗中派出了几批人马，紧追了我们三天三夜。”
眼前似乎还能看到漫天的火光，他声音顿了顿又道：“后来我们逃到了古神医所在的苑子，没想到他一把火烧了古神医的苑，雪妃没有逃过，笙儿便是那个时候掉落寒潭的。”
“那时笙儿几乎失去了知觉，若不是雪妃用了毕生功力在潭底护住了她的心脉，怕是性命难保，但还不是不可避免地落了寒症的体质。”
萧怀一闻言，从容自若的神色攸地转冷，拳头重重地攥紧。
“果然是他，难道就是为了《御心术法》？”
虽然心中已经猜到当年之事与国舅有关，但如今亲耳听到，却还是压不住心中的颤抖与愤怒。
当年那个将洛颜和雪妃双双殉情于大火的消息传回宫中的国舅，竟然是那场大火的策划者。
“这恐怕只是其中原因之一，”洛颜的思绪渐渐沉静了下来，手不停地摩挲着僵硬的腿。
“扬帝宠幸雪妃，支持雪妃提出任人唯贤，贵贱不分的思想，却低估了世家大族家主在朝廷的地位和野心，怕是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
这些尽管是洛颜单方面的猜测，但萧怀一却从中找出了丝丝关联。
他捏了捏手指，一向潇洒不羁的面容上，此刻却神色沉沉，“我明白了，相比较《御心术法》，他更想对雪妃下狠手。”
他唇线紧抿，忍着胸口翻腾的怒气，“只怕那场宫变也是他当年最为得意的杰作吧！”
齐伯伯的下场便是最好的佐证。
逍遥阁阁主助先帝打下了江山，雪妃聪慧过人，一路扶持扬帝，作为扬帝亲选的皇妃，提出的很多意见，都深得扬帝之心。
当年，雪妃便是不顾众人的偏见，重用身份相对卑贱的齐达善，打破世家子弟垄断朝堂的局面，引发了国舅的不满。
如此种种，萧怀一心中已经有了判断。
叶掌余是唯一一个可能发动当年那成宫变和诬陷雪妃的最大始作俑者。
洛颜他转动着轮子，口气坚定道：“我虽然没有证据，但能肯定当年那场宫变，与国舅脱不了干系。”
“只要他做过，一定会露出端倪，”萧怀一胸有成竹，目光灼灼，“这件事交给我们去查，洛叔叔，您就留在这里，跟秦老阁主好好休养。”
洛颜颔首，语调虽然无奈，但却听出了一种寂寥之意，“我即便想要做什么，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此生唯愿好好陪在师傅身边，至于笙儿……”
除了秦老阁主和笙儿，确实也没有需要他忧心的人了。
毕竟那个人的身边，也有了守护她的人了。
从此以后，他便可以陪着师傅在此，守着心中对她的回忆，安安静静地过完此生。
“洛叔叔放心，我会照顾好阿笙的，”萧怀一言语真诚，见到洛颜略显黯然的表情，话音一沉，“但有件事，关乎阿笙的寒症，千叶魂草的事还需要您帮忙。”
“这件事，我能帮忙？”洛颜眼里除了不可置信，更多的是激动。
若是能帮到笙儿，他牺牲这条性命也愿意。
千叶魂草可遇不可求，连苏神医奔波在外多年，都没有寻到一丝踪迹。
萧怀一语气笃定，“不错，此事非您不可。”
洛颜顿时精神一振，手紧紧地抓住两边扶手，“怎么说？”
“月族城主月知行，手里有一株千叶魂草。”萧怀一对这个城主也了解不少，性情琢磨不定，行事狠戾，想要从他手中拿到此草，几乎希望渺茫。
不过月华却与城主有过很深的交情。
可想要月华出手，并无可能，除非洛颜现身。
萧怀一虽然只说了这一句，但洛颜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你想让我找他的夫人月华？”
“夫人？”萧怀一神色诧异，月华怎么会是城主的夫人？
洛颜手心扣进僵硬的双腿处，面色凄苦一笑，“当年虽然我逼不得已，但到底是背弃了与她的诺言，她这个人爱恨分明，怕是早已恨我入骨。”
又怎能渴望从她那里，拿到月族城主手中的千叶魂草？
萧怀一越听越疑惑了，“洛叔叔，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圣女月华并不是什么城主夫人。”
“不是……”洛颜觉得浑身血液都凝固了，腿部完全像是失去了知觉般。
他抚着胸口剧烈的咳嗽，面色苍白，“她不是早就嫁给了月族城主吗？”
当年，令他彻底放弃希望，隐姓埋名，过着冷静沉寂的日子，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师傅的死讯，第二个便是月华的婚讯。
萧怀一在想，洛颜在月华这件事情上，一定有什么误会。
他也没有细说，只是道：“并没有，而且月华现在应该还在东临城中，您想见她吗？”
洛颜闻言，双手撑住两边的扶手，想要站起来。
可经历过两天一夜的赶车，加上接二连三消息的冲击，他的腿部直接麻木了。
他整个人面色涨红，最后受挫无力地跌坐在轮椅上。
“洛叔叔，您不要激动。”萧怀一稳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苏临笙刚从秦老阁主那里出来，就听到了叔叔提及月华的事情，也跟着跑到他身前，“叔叔，您不要动，不要着急，您要是想要见她，我去找她，我去……”
洛颜手捂拳不停地咳着，一边摇头拒绝，“先不要……不要。”
苏临笙眼尖，扯出手帕拭去他手背上咳出的血迹，眼眶一红，“叔叔，我们去找萧老师傅。”
“不必了，”心疾是靠自己调整，看不好的，洛颜握紧手帕，“我不想这个样子去见她，再等一个月。”
“好。”苏临笙眼眶微湿，握着他的手，明白他说的这一月的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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