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雪已经停了,门扉紧闭,只落了些疏冷的阳光,照不透这屋子的半寸地方。
萧沉坐在皇位之上,他将头半靠在龙椅上,眼中的神情空落落的,除夕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了,边关的战事传入京城。
陆正,落入了敌军的手中,生死未卜。
这些年来,那些曾经的旧识越来越少,少年时一起同游的人,那些年被戏封为天精地华的人,如今再回过头看去,早已经不知去向。
沈文韬、齐王、老师、陆正。。。越走越孤单,越走人越少。
还有那个总是躲在角落中看着他的那个女孩儿,每当他一回头,她总是娇羞地低头,她明明就在身边,可是为什么总觉得她越离越远了?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外头的阳光刺目,让萧沉不得不微微虚起了眼。
一道小小的身影提着手中的食盒从外头进来,那声音脆脆嫩嫩地唤他一声,“陛下。”
萧沉的目光微明,看着沈殷殷,笑了笑,“是你啊?”
沈殷殷将食盒放在萧沉面前的案上,坐在他的身边,“昨日陛下一夜未来,臣妾担心您。”她说道。
“你真的。。。担心朕吗?”萧沉从前不敢问的话,现在却偏偏想要问一问,他好像觉得失去的太多了,已经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失去的了。
“陛下此话何意?陛下与臣妾是夫妻,臣妾自是担心你的。”
萧沉淡淡一笑,只道,“无事,昨日关边传来消息,陆大人战败。”
沈殷殷脸上没有太大的意外,只点了点头,从食盒中端了菜市摆在他的面前,一面说道,“臣妾都听说了。”
“殷殷,你不害怕吗?”萧沉问她。
“害怕什么?”她布着菜,转过头看着他,懵懂的模样没有半分伪装的痕迹。
“害怕这天下朕坐不住,害怕有一天你会随着朕成为亡国奴。”
沈殷殷对着他,温婉一笑,“有陛下在,臣妾不怕的。”
“陛下,这些都是您最爱吃的菜,先吃一口吧。”沈殷殷道。
萧沉却没什么胃口,对着她招招手,“殷殷,你过来,咱们说说话吧。”
“好。”沈殷殷坐在他的身边,“陛下想要说什么?”她问。
萧沉拉着她的手,“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我好像有些忘了,你与讲讲吧。”他抱着她道。
“那好啊,陛下你吃些东西吧,臣妾慢慢讲给你听。”
萧沉与沈殷殷的相遇,那当真要从很早很早以前讲起了,那一年,沈文韬才十岁,沈殷殷七岁。
沈文韬那个时候并不算乖巧,仗着人长得几分漂亮,又颇有些天赋,祖母更是宠着他便是没法没天了,成日地捉鱼打鸟,闹得邻居家尚书大人的儿子都没法读书了,天天上沈家来告一状。
奈何沈大人位高权重,老太太心疼孙子,尚书大人屡告屡败。
沈大人刚想管教管教儿子,老太太便冲在沈文韬面前,从头至尾都只有一句话,“你要是敢动我的孙子,那就先动你娘我。”
沈大人如何再敢动手?
又恰好那一年,郑王带着他的小世子得召入宫,听闻那小世子长得漂亮,文采又好,一入了京便得了京中第一神童的美名。
沈大人第一眼见了小世子便喜欢得了不得,考了他几篇经济策略更是眉开眼笑。
“谦卑又不过于浮躁,看问题又很有自己见解,不像我家那个不肖子,自以为学了些皮毛便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
这是沈大人当时对萧沉的评价,后来沈殷殷想想,萧沉那时候懂事太早,或许不过过早地接触了这个社会残酷吧。
他与哥哥不同,哥哥是天之骄子,无论他学得成与不成,都会有人捧着他,宠着他,但是萧沉,郑国边远,想要在京城有一席之地,他只有一条路可选。
沈大人想要萧沉住进沈府来,这是第一次见了萧沉后便生出来了的心思。
与郑王一拍即合,郑王想要借住沈大人的权势和地位,沈大人瞧上别人儿子,两个人一拍即合。
当日萧沉进沈府的时候,沈大人给他单独开辟一座院子,挨着沈文韬的凝雪院,并亲自上阵,教了萧沉许多东西,他连自己儿子都没这般教过。
目的很简单,他就是想要沈文韬知道,人外有人,心高气傲迟早得吃大亏。
沈殷殷记得,她第一次见到萧沉的时候还和哥哥争论过,哥哥说,那不过是那些没见过市面的人言过其实罢了。
等到萧沉刚来的时候,沈殷殷便知,哥哥被比下去了。
可她还没来及挤兑一声哥哥,只听得到心脏剧烈地跳。
她从来没有见过那样漂亮的人,一举一动也十分地有规矩,他与爹爹行礼,他坐得端端正正,吃饭的样子也儒雅精致。
不管是祖母还是爹爹,满府上下,只要见着他的,都对他喜欢得不行。
一个不过十来岁的小孩子,活得跟个小大人似的,可那样笨的她,当个小孩儿都比寻常人费劲些,他已经有了大人的模样。
她看着他,看着他,筷子就夹了一筷子辣椒放进嘴里,霎时间辣得满脸通红,伸着舌头,跟个哈巴儿狗似的“呼呼”地喘着气。
这么小的一个动作,却惊得了对面的萧沉抬起头来,看着对面的沈殷殷,笑了。
不是外头那些小孩儿一般,他们会嘲笑沈殷殷笨,嘲笑她瘦,那个笑不是的,很温和,很友好,对着她轻轻点着头。
就有那么一个感觉,他绝对不会嘲笑她的相貌。
她就这样看愣了,一条舌头晾在外头都忘了收回来,许久才发现那条舌头都被她晾凉了。
从此以后,沈殷殷再也做不到不去看他,不去想他。
哥哥果真被他改变了许多,发了狠地道,“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种偏远小地方来的人比下去了。”
日夜苦读,却总是比萧沉落下半步,哪怕是后来,哥哥十七岁中状元,她当时就想过,若是他在,若是他能参加科考,或许这魁首的名号不一定能落在哥哥身上。
她曾经惋惜他不能参加科考,若是那一年,父亲的那道奏疏没有呈上去会怎么样呢?会不会就不会有后来的那些事?
她想不会的,萧沉那样小,目标就已经很明确了吧,他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一直都是。
喜欢匪女为美请大家收藏:(www.zuiaixs.net)匪女为美醉爱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