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孟晚秋他们都在热闹的时候,徐春离开了喧闹的地方,往另一个地方去了。
营帐里头关押着一个人,徐春知道,沈文韬一直把他带在路上,不杀了他,也不放了他。
“徐大人。”哪怕是今晚,关押凡人的士兵也没有休息,他们依旧守在帐篷外面,看着徐春来了,拱手行礼。
“徐大人为何深夜来此?”那侍卫问道。
“我想去看看朋友。”徐春指着帐篷里头道。
“这。。。”两个侍卫互望一眼,有些为难的样子。
徐春将银子送到他们手上,“我就是去看看他,不会给两位官爷添麻烦,你们放心。”
两个侍卫犹豫了片刻,还是拉开帐篷,“那徐大人您快些。”
帐篷里头灯光黯淡,最角落处,一个人绑着手脚,他的双眼已经瞎了,手脚也断了,耳朵给灌了铅。
徐春曾经见过沈大人死前的模样,与他现在一般无二。
纵使这个样子,陆正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了有人来了,铁锁链一阵响动,传出他嘶哑的声音,“谁?”
“是我,陆大人可还记得老朋友?”
徐春看到他的身边摆着一碗未动的饭,大约是因为今夜的除夕的缘故吧,他的饭上面还放了一只鸡腿。
他听到陆正的笑声,如风箱一样“嚯嚯”地响。
“陆大人?还有什么人叫我陆大人?我现在不过是一个阶下囚罢了。”
他的声带全无,说出来的话只有气流流过的声音,要人细细分辨,才能察觉得出他说的是什么。
“倒是徐大人你,听说又投了明主,两次叛乱,徐大人你都立了头功,这样的手段,我陆某可学不来。”
徐春自然知道他这话的意思,只是一声苦笑,反倒是往陆正那边走了过去。
“你不必讽刺我,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我为了我的烟儿,是他萧沉不义在先。”
徐春说着,自顾地坐在了陆正身边。
他看到地上的那碗饭,“这样好的菜,陆大人怎么不吃?陆大人若是不嫌弃,让我这个老头子喂喂你吧。”
他知道他手脚没有力气,平日吃饭喝水,毕竟遭了那些侍卫不少苛待。
他端起饭碗,将菜送到陆正的嘴边。
“我不要你假意惺惺的。”陆正情绪激动,用头撞过徐春手中的碗。
饭碗从徐春手中落下,一声闷响,饭菜洒了一地。
“那些。。。那些兵是不是你指给我的?若不是。。。不是你,我何至于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徐春,我不是你,学不来虚伪的那一套,你也不必在我面前演。“
他体力不支,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
“我是给了你那些兵,但是你当时可以走啊,你明知这是刁难,你为什么这么傻?一根筋走到底。“
“我傻,我当然傻了,谁有你徐春精明?当初入京,你第一个随着陛下关押了老王爷,你第一个喊万岁,忠臣得像条狗。
现在呢?现在你又怎么样?你这样精明的人,我陆正学不来。“
“是他萧沉先不义的,他宠爱妖后,他杀我女儿,还有我的外孙还在妖后的手中,我这么做,都是他萧沉逼我的。“
徐春耐心用尽,言辞也渐渐不客气起来,“陆正,你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太直,没有变通。
你跟着萧沉,难道不是做的反贼叛军,难道不是干的背地里杀人的勾当?你做的这些,难道又有什么高贵可言?“
“别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当初我们三个一起在郑国喝酒,是陛下说皇帝不仁,是你我二人叹陛下一身绝学,却被埋没。
是我们一起起誓,一起打入上京,助陛下登基,我们把酒言欢,可以聊一整夜,可以切磋武艺,可以谈带兵打仗,这些我都记得,只有你忘了,你忘了,徐春。“
“这都萧沉的圈套,圈套啊,萧沉用着这些法子让我们以为是我们劝他反,让我们效忠,这些你还不明白吗?陆正。“
“你以为是圈套,我以为是真情,徐春,每个人不同,看的东西都不同。“
徐春叹了口气,其实他心里很清楚,陆正对这一切都明白,但有些人便是这样,一旦认准了一件事,便死也不会改。
哪怕他知道是错的,旁的人如何劝也劝不动的。
“罢了,我今日来是有另外一件事想与你说。“徐春道。“你知道沈凝留你一条命是为何么?”他问。
陆正笑了笑,“他为了要给他父亲翻案,留我一条命以证天下,我不会让他得逞的。”
“你怎么不让他得逞?你现在半点儿反抗的余地都没有,我瞧着这帐篷里头,好像想要自裁都不行吧?”
徐春的话中带着些讽刺。
“你什么意思?”陆正问道。
一把匕首落在地上,“你用这把匕首吧。”他道。
“你要我自裁?”
“全看你自己怎么选择,若是我,我肯定是不会选择这条路的,至于你,我不知道你该怎么想。”
“明天晚上,沈凝的军队都要入上京了,这是你最后选择的机会。”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陆正问道,“你既然如此痛恨陛下,为什么还会在这个时候帮他?”
“我才不会帮他萧沉,我是在帮你啊,陆正。”徐春蹲下身来,看着他血肉模糊的脸。
“我知道你不想你到死了还出卖了你的朋友,我知道你把义气看得比命还重,既然如此,你成全你,尽管我认为那是错的。”
“你。。。”
“我们三个一起喝酒的日子我一直也记着,我不知道萧沉怎么想,但是对于你,陆正,我知道你还记得。”
他看着他,低头一笑,“陆正,你这个朋友比萧沉更值得教,我帮你最后一次。”
“可是你现在跟着沈凝,你这样做等于背叛了他。”陆正道。
“我们之间只有协议,我给他兵马,他救回我外孙,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了,谈不上背叛。”
“更何况,只有你把‘背叛‘两个字看得这样重。”
徐春拍了拍陆正的肩膀,“该怎么做,你自己选择,我都尊重你。”
他说罢,转身出了帐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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