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璃嘴角逸出冷笑。抽了口气,然后终于抬起眼睛,与凤辞对视:“小仙不敢。这是仙君的恩赐,小仙怎么敢恨?——凤辞,这样说,你满意了么?”
说罢,抽身离去。
凤辞愣愣看着她远去。
忽然一阵心悸。
三十三万多年的孤寂生涯,宛如覆盖冰原的无边积雪。站在原地,只见得到雪,不见一点颜色。他生于极北之地霍沧渊,是真真正正天生地化的上古神祗。
那样漫长的时间里,他仿佛没有心一样地活着。甚至有传说,他是与这天地同存的神,是绝不会有任何感情的。
在没有遇到衡璃以前,他是这么认为的。
在遇到衡璃之后,他也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直到三千年以前。
三千年不算太短,不算太长,只是让他忽然也觉得,生活好像少了什么一样——即便清淡如水的生活,和三万年前,甚至三十万年前,本没有什么区别。
他想了很久,到底是少了什么。
就在十万年以前,衡璃突然闯进了他本来荒芜似雪原的生命里。
衡璃像是淡淡青色的一束藤蔓,缠在了他身旁。她喜欢穿着淡青色的衣裳——他没有刻意地注意过,只是因为自从衡璃从远南的南海上飞升为了上仙以后,她便会日日蹲守在清繁殿门口,大概,是为了等他出来?
他也曾单纯地以为她是有求于自己,也问过她是什么事情。
她倒是笑得阳光明媚:“小仙是新来的,想和仙界大佬混个眼熟呀!”
她日日如此,风雨不改。
那时候,他还不太明白是因为什么。后来,他也没有完全弄明白,若是明白了……大概,他便不会在那时伤她至深。
除了蹲守在清繁殿门口外,这个新近飞升的小仙还会在各种地方同他偶遇。一两次可以叫做偶遇,但是次次如此,大概并不正常了吧?
只是那一回,又是在某位上仙的讲座上偶遇了,他是作为嘉宾坐在席上,她因为种种原因变装成了仙使端着酒杯到了他面前的时候,他勉强认出来她,就随口一问:“原来这位上仙也在这里?”
那句话刚一说出,她那张很好看的脸上便浮现出来了笑意,笑得一如既往又仿佛更盛,是璀璨夺目的笑:“仙君原来记得小仙?嘿嘿,是啊,好巧——”
也许,终于她自己也意识到了他语中含义,半晌后,挠了挠头,才低了头终于有些害羞似的,说:“是……小仙听说仙君来此当了嘉宾,本来想要来看的,但是票已经售空,只好……只好出此下策……”
她并未掩饰她的心思。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记得他好像说,没有关系,你坐在我旁边就好。
那时候她似乎又惊又喜。第二天的新闻头条就是这个了,说是大型追星成功现场。
衡璃好像让他荒芜的生命多了几许不一样的色彩,比如说,她最喜欢穿着的淡青色的长裙。淡淡的青色宛如薄暮时分的天际,又像是初春时候蓬勃生长的芦苇。
衡璃常常在他不经意的时候出现。她最喜欢干,并且放眼仙界没有几个人敢干的事情就包括了偷看他洗澡这一项。
除此之外还有,假扮仙使混进清繁殿给他送她亲手做的好吃的;在一年一度的仙界人气榜疯狂为他拉票——虽然他对这些榜没有一点点兴趣;还有就是,她常常会正大光明地给他送一些药来。
他身上带伤的事情没有几个人知道。因为身为天帝座下管理仙界的神祗,便也要一并肩负起护卫仙界平安的重责。三界之中,妖邪不断来犯,在仙界的某些地方,同样隐匿着危险。
他每隔三年都要去东南两方的囚妖之地斩杀妖邪。但是唯一不好的是,他是雪原上的神祗,生来便对热煞之气有着畏惧。汇集在东南方囚妖之地的热煞之气最是强盛,每次去例行公事的时候,都不可避免地被那些浓重的热煞之气伤到。
所谓万物相生相克,便是这个道理。即使他修行了多少年,这热煞之气依然会将他伤得很重。
衡璃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知道了这件事。她是生于南海的仙,自然能化解热煞之气。她以衡璃上仙的名义正大光明地将药送过来,他不好不收,只不过收了一回以后,他就发现这药的配方实在古怪。药师说这整个仙界大概只有衡璃上仙配得出这药。药材一味都不少,只那药引,却是衡璃独有的东西。
他隐约猜到是跟衡璃生于南海有关系的东西。虽然收下了衡璃的药,却也依然让人回礼。
不过他那时候不太上心,所回的礼物是由仙使挑选的。这位仙使挑什么不好,却偏偏挑选了一条赤红缎带。这缎带的神奇之处在于,是由赤霞炼制的,系在发上,便能时时刻刻宛转生光。
尽管不知道仙君何来这样的一条缎带,但衡璃还是欢欢喜喜地收下了。并且自那以后,每一日都戴着。仿佛这整个仙界似乎只有这么一条缎带,且只有她有一样。
她对他的喜欢,表现在很多很多的方面。从前他根本没有注意过,——如果不是下凡体验过,他至今都不会知道,那便是所谓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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