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怪不怪的问题……”
刘彦说。
“学校的规定就是这样。”
“我知道的老师，是院长让您来的吧？小璐可能做了什么让他和教授生气了，但是她……唉！就是那个脾气！我们也说了她好多次！……但她到底还是个孩子啊！”
金佳璐的父母好像认定金佳璐的事是可以通融的。并且还指明了院长——刘彦知道这是钱培江——可这个教授是谁？是颜国章吗？
看来金佳璐上高中之后，她的父母就是靠着金佳璐的“奖学金”过活了。看他们这么紧张的样子，是怕从此以后就没有那么好的日子过了。
从她父母说的话来看，金佳璐和他们的关系也不是那么亲近，他们连金佳璐的去向都不清楚，甚至毫不关心，只有在关系到钱的时候才表现得紧张。
怎么，是把这个女儿当成提款机了？
刘彦想到金佳璐在家里的身份，从小就被当成低人一等的存在，承担了那么多责任。长大后委身于颜国章，用青春换来的钱也被家庭榨取。
金佳璐一开始是自愿的吗？还是家里逼迫的呢？
也是个可怜人啊！
刘彦没有接他们的话，只是默默地环顾了一下客厅。沙发背后的墙上挂了张全家福，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似乎也没有被尽心打理，已经蒙上了灰尘。
他不由得仔细看了起来。说起来他还没见过金佳璐本人，只是之前查档案的时候看过她的证件照。这张照片拍的是大半身，看起来和那张证件照是差不多年纪拍的。金佳璐不施粉黛，却依然很漂亮。
照片上显示的年份是她们高考那年。金佳璐穿着简单的连衣裙，手臂在雪纺的衣袖中若隐若现，背挺得很直，看得出很有常年练舞的气质。
另外的三个人便是金佳璐的父母和她的弟弟，坐在前排，弟弟坐在正中间，腿脚用毛毯遮住。金大柱和妻子一左一右依着他坐着，金佳璐一个人站在后面。
金大柱看到刘彦一直盯着全家福看，便解释道：“这是小璐高考完拍的。打算等她大学毕业再拍几张。”
“这位是？”
刘彦指着中间问。
“哦，是我们的儿子。”
“噢！这我倒没听她提起过，多大了？现在是在校还是工作了？”
两人的神情一时有些尴尬。
“工、工作了……做些生意。”
“噢，两位好像也是做生意的吧？儿子是继承衣钵啊！不知道金佳璐同学以后会做什么呢？这么好的女儿，你们一定都很疼她吧！”
两人的神情更尴尬了。
“那、那是自然了。不过她以后总要嫁人的，都说是泼出去的水……”
“哎哟，这都什么时代了，哪还有那些说法。我想金佳璐同学也不会是那样的人，父母的养育之恩还是要报的。”
“养育之恩，那当然！”
金大柱的音量突然大了起来。
“把她俩拉扯大多不容易啊！唉，我们年轻的时候都是苦过来的，哪像他们这些小孩生下来就享福？何况她一个女娃娃，不学会吃苦怎么行，以后去人家家也要被笑话的……当然我们这些付出总是有回报的，我们也一直教育她要孝顺，记着父母的好……”
不知道为什么，金大柱的语气让刘彦感到很不舒服。
“所以小璐要是耍小孩脾气，你们可千万别介意啊，她本质还是个很好的姑娘，我们会多说说她的。”
金佳璐的母亲插了一句。
“嗯，我会转达的。你们看她的联系方式是不是……？”
“瞧我这记性，马上写给您。”
金大柱一边写，一边说。
“你们多通融通融！”
“她平时如果不回家，在P市还有别的去处吗？比如同学家啦……你们这离苏管也不算太近嘛！”
“这……”
两人对视了一眼。
“是在花园路那边的花园小区吧。上次送她到门口，没进去，不知道具体是哪间……”
金大柱不太确定地说。
“我知道了，我会和院长报告的，也帮她说说好话。”
两人听到最后这句，赶紧殷勤地答应“哎、哎。”
刘彦说着便起身要走。
这时房里突然传来了呼喊声，是一个略微低沉沙哑的声音：“馒头、馒头！”
刘彦条件反射地朝传出声音的房间看去。那是金佳璐母亲刚才出来的房间，而她一出来就把门带上了。
看见刘彦的目光，两人突然有些紧张。
“这是？有客人？”
“不……是、是八哥！”
“哦，你们家八哥还挺奇怪啊，喊什么‘馒头’，是你们给喂过？”
“我们有时候也会自己蒸蒸馒头什么的，大概是说的时候被记住了……让您看笑话了。”
门里又传来了一声“馒头、馒头”，还伴随着一阵响声。
金佳璐的母亲坐不住了，连忙站起来说“我进去看看”便匆匆走了进去。
刘彦看着她慌张的背影，走进去以后又迅速把门带上了，不一会里面便传来她的低语声。
他转头看见金大柱紧张的神色，便做出毫不在意的样子，礼貌告辞。
回来的路上，刘彦回想起金大柱一家，心里也觉得不太是滋味。
刚才在房里喊的应该就是他们的儿子。之前邻居大爷提过，他们养着这个儿子却没有教会他任何技能，让他只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他们的确是过着苦日子过来的，一家四口住在珍珠街狭小的房间里，两个孩子，其中一个还是残疾。夫妻两靠出去摆摊做馒头维持生计。
等到金佳璐十几岁，进了育才，他们突然感受到了原先没享受过的好。心里又认为这是自己之前吃苦的回报，便更是变本加厉地索取，以至于原本的活计都停了，至今也没再去工作，全靠女儿的供养。
而他们内心又觉得女儿这份收入来的不光彩，虽然靠着她，却也不待见她。对儿子不离不弃，却又担心在外人面前提起他。
面对刘彦的疑问，他们隐瞒儿子残疾的事实，说他在外做生意。而金佳璐在他们口中，也只是出国去玩了。
……又是一群有可恨之处的可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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