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关于嫪毐之乱的赏罚都结束了,然而这只是开始。
有言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尽管有了不少铺垫,可是嬴政亲政之后还是免不了一番洗牌,而这种冲击,最影响的自然是大权在握多年、扎根颇深的吕不韦。
嬴政甚至做好了吕不韦反对的准备,但那天的朝会上,吕不韦却因病请假了。
这是……示弱?
虽然吕不韦年纪不小了,可前些天他还是好好的,乍然生病,不说嬴政,就是吕不韦自己恐怕也不相信。
吕不韦其实是在害怕,这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一个权倾朝野多年、以商贾身份成为一国相邦、快及七十岁的人竟然在怕一个刚刚亲政的弱冠君王
。
吕不韦觉得,嬴政既然能把嫪毐的一举一动都摸透,不可能不知道把嫪毐送进宫的人是他,就算嬴政不知道那次叛乱的幕后推手是他,可是仅凭这一点就足够嬴政收拾他了。
嫪毐的事情就是前车之鉴,吕不韦甚至都不知道嬴政的势力到底有多少,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已经深陷一只大网之中。那些帮助嫪毐、最终首级被悬于城墙之上的官员整日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他毫不怀疑自己将会成为其中之一。
忧虑越来越深,原本只是因为惶恐装病,到了最后竟然真的一病不起了。
嬴政得知后,挑了桃眉,吩咐了太医尽力医治,连一句过多的、虚假的关怀都没有。
等到楚国春申君的老巢吴地被项燕彻底击败,春申君被夷三族的事情传到秦国之后,吕不韦好似才彻底放弃,拖着病体上书致仕。
尽管这时候吕不韦显然大势已去,可他骤然致仕,还是在朝堂上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致仕这种事,无论真心假意君王通常都会挽留一番,打回几次做个依依不舍的姿态才同意。
但嬴政却是直接回应,“寡人知晓了,念仲父年事已高,咸阳人杂,不便休养,不如迁族于蜀。”明明是征询的话语,却透露着不容反驳的意味。
吕不韦已经致仕了,结果嬴政居然还将其远远发落,顿时就有人打算出声劝上几句。
不过这些人的脚步才刚迈出,嘴里还没吐出一个字呢,就见那背脊不复昔日挺直,完全看不出从前精神健硕掌控大权的吕不韦恭声应下。
当事人都答应了,别人也不好现在就反驳嬴政,只是心中颇有微词,打算下回再谏。
叶煜余光瞥见这些人的神情,蹙了蹙眉,下朝后就令赵诚将吕不韦与嫪毐的之间的联系传了出去,甚至提了嫪毐之乱与吕不韦有关。
这一下,原本打算上谏的人这才明白吕不韦从头到尾畏畏缩缩的姿态是出于心虚,再无人说些什么,更无人上谏反对。
嬴政见吕不韦致仕又迁族,念及那么点恩情,是允许吕不韦把身体养好再上路的。结果吕不韦听到外面的流言,惶恐之下不敢多留,匆匆上路,竟病死在了去往蜀地的路上。
他这一去,一些还想等风波过去了再为他求情的门客和官员都是感叹不已,偌大的吕系就就此彻底瓦解。
然而他们的感叹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嬴政要开始接见百家了,平静了没多久的咸阳再次开始热闹起来。
尽管嬴政现在能试着去接纳一下许多学派,并且发现了很多可用之才,但真正要谈及思想的时候,他发现他仍然无法理解,更无法被他们说服。
比如墨家什么人人平等的兼爱思想,还有他们的非攻,以及儒家推崇仁义,这对于极具侵略性并且狡诈卑鄙的秦国来说都是极其不现实的。
相比之下,和在他看来太过仁善的叶煜相处过后,他对过于看重百姓和民心的农家还算是勉强能够接受
。
听了嬴政的看法,叶煜组织了下语言,将外儒内法的好处与作用说给了嬴政,并拿了商鞅和吴起的下场作为反面例子。
嬴政没有立刻采纳他的意见,不过他皱着眉头略松了松,至少是听进去了。
对于儒家,叶煜尚有理由能说服嬴政,但是对于墨家,却是感了些许不知所措。
叶煜眼馋墨家的才华,更加明白墨家超前的知识对后世有多么大的作用,相比他自己,墨家这一帮子人倒是更像穿越者。可对于墨家“兼爱”的思想,叶煜却觉得实在是难以理解。
“臣请求去见墨家的人。”叶煜只能试图在墨家那边找到突破口。
嬴政同意了,叶煜却没有立刻就去,而是想回到家,反反复复研读了《墨子》尤其是其中兼爱的三篇,然后才穿着粗糙的布衣去见墨家的人。
“叶将军。”墨家众弟子向他行礼道,墨家的巨子并没有来,来的不过是一些在墨家中有名望有才华的弟子罢了。
叶煜见到他们行礼,却说:“你们为什么要像我行礼呢?”
墨家代表一愣,“因为您是将军。”
叶煜却起身拂袖欲走,“我听说墨家不像儒家那样讲究礼仪与等级,原来是我来错了地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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