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过半,天色尚明,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员悉数汇聚到了宫门前,人群之中,大相公韩章一身绯红色官府,手持笏板立于百官之前,隔着数十丈,遥遥望着兵甲林立的皇城城墙,面色阴沉的几乎能够滴出水来。
“乱臣贼子!竟然如此胆大包天,关闭宫门,挟持帝后,桩桩件件,令人·········令人·········实在是可恶!”
旁边,兵部尚书怒甩衣袖,恨恨的道,那双已然染上了银霜的长眉下,未见丝毫老态的明眸之中,燃烧着几可焚山倒海的熊熊怒火。
左右两位大相公,六部的尚书们,左右侍郎,五寺的寺卿,还有各部的长官,大大小小数十人,纷纷怒骂着那位封锁皇宫,囚禁帝后的罪魁祸首。
可这些官员们大多都是文臣,平日里便自诩高洁,又要顾忌自身形象的他们又怎么会向粗鲁武夫们把那种污秽龌龊的脏话挂在嘴边。
支支吾吾大半天也不过是蹦出来一些不痛不痒的话罢了,起不到半点作用。
“诸位,卫某年级尚幼,经验尚浅,实不知现在该如何是好,还请诸位拿个主意才是!”依旧是那身黑色甲胄的卫允站在人群前,神情复杂的说道。
那张还透着几分年轻的脸庞上,透着满满的为难。
众人这时才想起来,卫允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罢了,虽说天资颇为聪颖,但处事的经验和人生的阅历这东西是需要时间来积累的。
如今永安帝一大家子都被困在皇宫里头,没有半点消息传出来,别说是卫允了,就是他们这些个人老成精的家伙们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要是一个搞不好,逼得贼人走投无路了,直接给他们来一个鱼死网破,那才是真正的滔天祸事。
卫允的话音刚落,场中的怒骂呵斥却骤然停住了,四周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卫允的目光扫过这些个身居高位的官员们,可却没有一人敢直视卫允的眼睛,往往卫允的目光快要落到他们眼前的时候,他们都会不自觉地把目光挪到一旁。
人性,这就是人性。
世上从不缺乏那种敢为天下先,敢于直面惨淡人生,敢于正视淋漓鲜血的真正勇士,可这群身居高位,拿着朝廷的俸禄,享受着他们所处的位置替他们带来的便利同时,却又不想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卫允心中冷笑。
这样的结果,不正是他早已预料到的么。
卫允的目光最后停留在了人群最前方,那个并不高大,甚至还有些瘦弱的苍老身影之上。
须发皆白,恍若白雪,手上脸上的皮肉好似晒干了的橘子皮一样,皱巴巴的,这便是那个老人的形象。
可就是这么一个已过了耳顺之年的老人,却将自己的腰杆挺得笔直,可那双依旧锐利的眼睛却难掩老态。
就是这个老人,这个已然是怡儿弄孙,乐享天伦的岁数的老人。
这位昔日与蔡大相公还有英国公并称大周朝三大柱石的左相韩章。
韩大相公!
见卫允的目光落到韩章的身上,数十位要员们的目光也纷纷落到了韩章的身上。
众望所归用在此处显然有些不够恰当,可此刻卫允实在是想不出还有词能够形容此时的情况。
“请韩大相公决断!”
“请韩大相公决断!”
“请韩大相公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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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大周左相,百官之首,如今能够拿主意的也就只有韩章一人了。
“如今城中可调配的兵马还有多少?”
韩章望着斑驳雄伟的皇城,终于不再沉默。
卫允道:“除去把守各处城门以及在街面上巡视的将士之外,现在城中可调动的兵马还有三万人左右!”
“三万人马?”韩章眉心皱成了川字:“宫中禁军便有三万,虽说方才被斩杀了不少,可至少还有两万五千左右,皇城强高门后,若只是三万人马的话,不知能否攻破?”
卫允摇了摇头:“下官接到诏书的时候,担心拖得久了出什么变故,为了加快行军的速度,所以这次带来的黑甲军都是骑兵,若是平原上冲杀放对,两军野战下官倒是有信心,可攻城的话实非他们所长!”
而且卫允这次带来的十万风字营的人马都是轻骑,以迅捷灵活而着称,让他们下马攻城的话也不是不行,只是损失和花费的力气有可能会比寻常的步卒要更大一些!
骑兵不善攻城,这是常识,这也是为何大周能够军队的整体素质都不如西夏和辽国的前提下,还能够在边境和他们僵持不下,使其不能进犯大周疆域半分。
“现在都什么时候,还管那么多干什么,不论是骑兵还是步卒,都调过来先把皇城攻破,把官家和太后他们先解救出来再说!”
“对对对,先救出官家和太后才是如今的当务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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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在他们眼中,那些士卒们的生命贱如蝼蚁,而皇宫里头的永安帝一家子和他们自己才是尊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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