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遗址的发掘,发掘一次就少一次,这些东西都是不可再生资源,前辈们发掘完毕,作为晚辈只剩下学习的份了,想要重新参与,基本上不可能。
只能通过论文或者发掘报告去窥探前辈们艰苦卓绝的工作。
除了泉护村遗址,还有元君庙墓地遗址,不过高铭先生中途就撤出,只是参与泉护村遗址的发掘,后面的元君庙墓地发掘,并没有参与。
因此,张先生就是发掘的主要领头雁,当年的发掘经历也成为他学术生涯主要成果之一。
说到这次发掘经历,张先生也兴奋不已。
“1958年12月,在9月开始的泉护村、元君庙发掘工作告一段落后,为了解古遗址的类型与分布,我们组成三个小组,在华县、渭南再度进行调查,并在虫陈村、南沙村、郭老村、涨村和白庙村等地进行了试掘。然后第二年4月,我们依据对泉护村、元君庙遗存的上述认识,再度复查了华县境内的古遗址。并试掘了南沙村、虫陈村和老官台等遗址。”
说到这里,张先生感慨,“后来因为老官台遗址出成果了,开始被命名为老官台文化。关于发掘资料,我们到了1959年下半年的时候,就对两次发掘做出泉护村遗存初稿; 1960年底至 1961年初,杨建芳跟我又写出二稿。 1973年的时候,我又做了大量的修改和增补。可惜,发掘报告的出版,依旧遥遥无期。”
听到这里,苏亦有些好奇发问,“听说,张先生当时对元君庙仰韶墓地分期研究的时候,遇到很大的阻力,有没有这回事啊。”
瞬间,张先生露出了回忆的神情,然后点了点头,“确实不容易,华县元君庙遗址,当时恰好发现了一处仰韶文化墓地,于是,在1959年,我就写出了《元君庙仰韶墓地》初稿,当时,是套用了马克思理论,以论带史,头一次从考古学上揭示了中国古代确实存在母权制时代。当时,我把这论文拿给苏先生看的时候,还特别得意,结果,老师看后根本就没有任何表情,直接让我对墓地做进一步分期研究,当时,我的心宛如浇下了一盆凉水。此后,分期分了三年,搞不出来,我请示苏先生真的分不出来了,要不就不分了吧?苏先生当即沉下脸,让我继续分期研究。”
“当时,望着老师离开的背影,我五味杂陈。但在这样的恶劣环境下,他还这么重视这批材料。这个老先生多执着啊,对于考古事业这么忠诚。接着我就想,科学世界,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我只要是万一分出期来呢?我没分出来,我这辈子就失掉了一个搞明白古人的机会了,而这个真相本应该我来发现的。”
“那一次,我三天两夜几乎不眠不睡,终于完成了墓地的分期,而且,也没有用一座房屋或者一座墓地为研究单位的做法,而是将每排墓葬解释为了一个氏族墓地,由此确定了墓地的社会组织和社会性质,因此,《元君庙仰韶墓地》也获得先生认可,甚至,还被他成为是研究中国史前亲族组织的典范。”
言及于此。
张先生的表情充满自豪。
故事说完,张先生就忍不住开始拿出香烟开始给各位先生散烟,而且抽的还是“迎春”,这可是好烟,一般人也舍不得抽,甚至,他还习惯性地朝着苏亦递烟,这一举动,让苏亦哭笑不得,连忙摆手,倒是很乖巧地没拿起火柴盒开始帮各位先生点烟。
一时之间,休息室内,烟雾缭绕。
苏亦见状,也觉得好笑。
这年头,可不兴什么吸烟有害健康。甚至苏亦听说早些年飞机都可以抽烟呢。
不愧是湖南的大佬,一口湖南乡音就算了,还喜欢抽烟,很有伟人的风格。
不过,烟瘾大的,也不止张先生。
俞伟朝先生烟瘾也很大。
苏亦听说,六十年代的时候,买烟要烟票。俞先生很爱吸烟,烟票总不够用,于是求助于张先生。他便也逐渐吸起烟来,加之工作劳累,从此一发不可收拾,烟吸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凶,从一天几根、一包到一包半。
甚至,后来《元君庙仰韶墓地》出版了,到手的稿费是人民币960元,当时看是很多的。可是为了写报告,他买烟的钱远远超过这个数字。
他吸的烟都不是什么好烟,最好的,是待客时才抽的。
一抽烟以后,张先生的话题就刹不住了,说起以前的经历越发兴起。
估计,吉大的青年教师没少听他的故事,都开始学会当捧哏。
因此,面对苏亦这个新的听众,张先生讲得越发有激情。
甚至到最后,他充满豪气地表示,“元君庙,全是我自己的东西,没有现成的东西可参考,开辟了研究墓地的一种模式。既没有洋教条,也没有中教条,被材料牵着鼻子走的,这么艰难之事……我不入地狱,谁入呀?”
这话说得真霸气。
听起来也很带劲。
甚至让人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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