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风雪,仿佛要将天地彻底封冻。
州府衙门的密室阴冷刺骨,周逸文的焦躁如同被囚的凶兽,影刃行程受阻的消息如同火上浇油,让他几欲癫狂。
而在鹿府之内,一股庄重而温暖的暗流却在悄然涌动——鹿贺凛的及笄之期,近了。
庄千寻端坐暖阁,炭火映着他清癯而严肃的面容。
他看着眼前已初具风华、眉宇间却沉淀着远超年龄坚韧的少女鹿贺凛,心中那份因教导鹿沧凌而日渐深厚的怜惜与责任感,此刻尽数倾注于她身上。
他虽非其正式授业之师,但因着与鹿沧凌的师徒情分及同住一府的便利,日常亦多有指点,视她如同自家晚辈。
“凛丫头,”庄千寻捻着胡须,语气是罕见的郑重与温和,“及笄之礼,乃女子一生之重典。父母早逝,沧凌年幼,此事,老夫便替你操持一二,可好?”
“自然是好的,夫子”
鹿贺凛笑着应答,这是长辈的关爱,所谓“长者赐,不可辞”。
侍立一旁的梁安闻言,眼眶微热。
他跟随夫子多年,深知这位名满天下的大儒性情孤高,向来不喜俗务缠身,更极少插手他人私事。
可这对鹿家姐弟,在风雪乱世中相互扶持、艰难求生的坚韧,早已焐热了夫子的心。
此刻为鹿贺凛操持及笄礼,这份超越师徒名分、如同长辈般的拳拳心意,让梁安深深动容。
庄千寻沉吟片刻,眼中精光一闪:“梁安,动用老夫的‘青鸟’信路,传讯京城。替凛丫头寻一位真正的‘全福’之人,福、禄、寿、禧、财、子、贵,七福俱全,且德高望重,能压得住场面的。寻常地方夫人,配不上老夫弟子的阿姐。”他顿了顿,语出惊人,“……前朝归隐的‘静慧太妃’,如今在京郊‘慈安观’清修。她出身琅琊王氏,福寿绵长,子孙显贵,德行高洁,历经三朝而声名不坠。若能请动她老人家为凛丫头做正宾,方是绝无仅有的体面!”
梁安震惊不已。
静慧太妃!
那可是连当今圣上都需礼敬三分的传奇人物!
夫子竟能请动她?
这已不仅仅是面子,更是天大的情分与能量!
他激动躬身:“是!夫子!小的即刻去办!”
庄千寻看向鹿贺凛,目光慈和:“凛丫头,这些年,苦了你了。这及笄礼,老夫定为你办得体面周全。静慧太妃若肯前来,便是你最大的福气与护身符。”
他深知,一场如此高规格的及笄礼,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力量宣告,足以震慑许多宵小。
鹿贺凛鼻尖一酸,深深福礼:“谢夫子厚爱,阿凛……铭感五内……”
庄千寻于她,早已如父如师。
静慧太妃之名,梁安的反应她看在眼里,更让她明白这份心意的千钧之重。
消息不胫而走。
九皇子别院。
暖炉生香,隔绝了外界的酷寒。
周祁钰正与隋知对弈,葛清玉则在一旁侍弄着茶具。
听闻庄千寻为鹿贺凛遍寻全福夫人,意属静慧太妃,周祁钰执棋的手指在空中微微一顿。
“静慧太妃?”周祁钰清冷的眸子里掠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一丝了然和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暖意。
这位太妃,与他那位早逝的、温婉善良的母后,曾有过一段不浅的渊源。
母后在世时,常带着怀念与敬重提及太妃的慈爱与智慧。
庄千寻此举,用意深远,不仅是为了体面,更是为鹿贺凛寻求一份无形的强大庇护。
他放下棋子,目光投向窗外纷扬的雪花,思绪似乎飘远。
“清玉,”周祁钰开口,语气是面对表弟时特有的平和,少了惯常的疏离,“庄夫子为鹿娘子操持及笄礼,用心良苦。贺礼,我亲自准备。”
葛清玉放下茶具,眼中带着关切:“殿下,这天寒地冻的,您要亲自去寻?京城那边……”
周祁钰轻轻抬手,打断了他,目光沉静:“京城?那些达官显贵,日日笙歌宴饮,暖阁熏香,醉生梦死,何曾真正在意过外面的的风雪?他们的日子,怕是比冀州城内那些勉强得一口热粥的百姓,还要‘好过’几分。”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与冷意。“至于父皇交代的差事……不急。”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茫茫雪幕,声音低沉而清晰:“冀州城有鹿娘子。她施粥的善举,已让越来越多的百姓得了活命之机,民心渐稳。我们此刻贸然动作,反而不如静观其变。”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洞察一切的弧度,“我那好皇兄,在鹿小郎君那里碰了钉子,影刃又被风雪所阻……他下一步棋,必定按捺不住。等他先动,破绽自现。我等的,就是他这步棋。”
他收回目光,看向葛清玉,眼神变得深邃:“至于贺礼……听闻天山雪莲生于极寒之巅,冰清玉洁,小神医嘛,总该有些稀世药材的。此等风雪,或许正是寻访之机。你且去准备行装,明日随我出城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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