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槌落下的声响还在耳膜上轻轻震颤，休庭的提示音便紧接着响起，打破了法庭内的肃穆。

王羽然合上手里的案卷，指尖在“白秀娴”三个字上轻轻顿了顿，连日来为这个案子奔波的疲惫，在此刻终于有了一丝喘息的空隙。她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律师袍，深蓝色的布料挺括却也带着几分沉闷，像极了她此刻不算轻松的心情。

作为白秀娴案的法律援助律师，这场庭审的每一个细节，都牵动着她的神经。

跟着人流走出法庭，走廊里光线略显昏暗，两侧的窗户嵌在厚重的墙壁上，透进的阳光被切割成细碎的光斑，落在冰冷的地砖上。

来往的人大多行色匆匆，有低声讨论案情的律师，有神色焦虑的当事人家属，还有维持秩序的法警，每个人都被各自的琐事裹挟着，步履不停。

王羽然本想找个安静的角落再梳理一遍后续的辩护思路，可刚走了没几步，一个熟悉的背影就猝不及防地撞进了她的视线。

那背影站在走廊尽头的窗边，身形挺拔，穿着一件深灰色的休闲西装，袖口随意地挽起，露出一截手腕。

他微微侧着身，似乎在看着窗外的风景，又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周身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疏离感。可就是这样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姿态，却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王羽然尘封已久的记忆。

心脏猛地一缩，王羽然的脚步瞬间僵住，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

她的眼神不受控制地黏在那个背影上，眼眶竟在刹那间就湿润了，温热的触感在眼角蔓延，却被她硬生生憋了回去。是他，林君泽。

这个名字在她心里默念了无数次，却从未想过，会在这样的场合，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他们已经太久没见了，久到王羽然都快忘了，自己还能如此清晰地记得他的背影。

久到她以为，他们会就这样，在彼此的世界里默契地消失，再也没有交集。

这些年，他们没有删除彼此的联系方式，却从未有过一句问候；他们都知道对方没有真的离开这座城市，却总是巧妙地避开所有可能相遇的场合。这种心照不宣的“不见面”，成了他们之间最无声的约定，可今天，这份约定，却被这突如其来的相遇，彻底打破了。

仿佛是察觉到了背后那道过于灼热的目光，窗边的男人缓缓转过身。林君泽的动作不算快，带着一种从容的慵懒，可当他的视线与王羽然的目光撞在一起时，他的身体也明显顿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又被更深的复杂情绪取代。

四目相对的瞬间，整个走廊的喧嚣似乎都被隔绝在外，只剩下两人之间无声的凝望。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过往的种种画面，像电影片段一样在脑海里飞速闪过。那些一起查案的日夜，那些心照不宣的眼神，那些欲言又止的话语，还有那些没能说出口的喜欢，都在这一瞬间，汹涌而来。

王羽然能清晰地闻到，林君泽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烟味，混杂着他身上惯有的木质香气，不算浓烈，却格外清晰。那烟味有些突兀，却又莫名地让人觉得安心，像是在诉说着他刚刚经历过的短暂放松。

她后来才知道，林君泽是被顾铭诚安排来香港的，庭审结束后，他去了吸烟室抽了根烟，也正因如此，才耽搁到现在，恰好与休庭出来的她撞个正着。

林君泽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许久，从她身上的律师袍，到她紧握案卷的手指，再到她微微泛红的眼眶。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眼神里的错愕渐渐褪去，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怅然。

他知道她现在是法律援助律师，却没想到，她接手的，竟然是白秀娴的案子——这个案子，牵扯了太多人，也包括他们曾经共同关注的那些过往。

王羽然的心跳得飞快，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手里的案卷都快被她攥变形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烫，那种久违的悸动，像小鹿乱撞一样，在心底不停翻腾。

她惊讶的不是在这里遇到了林君泽，也不是他出现在香港，更不是他与这个案子有了牵扯，而是他们明明默契地选择了不见面这么久，却偏偏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刻，毫无预兆地相遇了。

当年，他们明明都对彼此有感觉，明明只要有人再往前迈出一步，结局就会不一样。

可那时的他们，都被各自的顾虑束缚着，都以为还有很多时间，都以为以后还有无数次机会。却没想到，一次转身，就是这么多年的疏离。

那些没说出口的告白，那些没来得及实现的约定，都成了彼此心中最深的意难平......

走廊里的人来来往往，有人好奇地看了他们两眼，又匆匆走开。可他们俩，就那样站在原地，隔着几米的距离，默默对视着。

林君泽身上的烟味渐渐飘了过来，混杂着走廊里淡淡的消毒水味，形成一种奇异的氛围。那氛围里，有惊讶，有怅然，有思念，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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