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和服是暗紫色的,领口袖口绣着细碎的白花。
她背对着门口,乌黑的长发垂到腰际,手里攥着一把木梳,正一下一下梳着头发,“沙沙”声就是梳子划过发丝的响动,慢得让人心里发毛。
“柳翠?”李爱国沉声问,手指又紧了紧枪柄。
那女人没停手,梳子依旧慢悠悠地梳着,直到最后一下,她轻轻把头发往肩后拨了拨,才缓缓回过头来。
“我早等着你们了。”
手电筒的光正好照在她脸上,李爱国的头皮“嗡”地一下就炸了,连呼吸都忘了。
想象一下,你正在观看温馨的年代剧,突然画面上出现了一张古怪、诡异的小丑的脸是什么感受?
没错,那女人的脸上涂得惨白,却又不像是涂了白色脂粉,而是透着点青色。
最吓人的是她的嘴,牙齿被涂得漆黑,一张一合间,像黑洞洞的窟窿,连呼吸都带着股油漆味。
几个队员也都是见过血的,当时就惊得汗毛竖起来了,有两个甚至举起了手枪。
“放心,她是活人!”李爱国立刻拦住了他们,那两个队员这才注意到女人胸脯起伏不定,是在呼吸。
李爱国一边让人盯着“柳翠”,一边拎着手电筒打开了开关,吊在屋顶的白纸灯泡滋滋响了两声,昏黄的灯光驱散了屋里的黑暗。
李爱国走过去,细细打量“柳翠”:“你的脸上涂了什么?脂粉?没这么白吧?”
“是从油漆厂买的白漆,只是没想到效果好像有点不好。”柳翠面对枪口子竟然没有一点害怕,反而扭过头对着镜子看了看,鼻子抽了抽,似乎非常不满意自己的妆容。
她自顾自的拿起一根毛笔,蘸了白漆往脸上刷,只是这种白漆不是护肤品,在没有完全干的情况下,看上去像是青色,这让柳翠非常不满,她一遍接着一遍的刷。
“这女人疯了吧?”一个队员小声说道。
他见过无
数迪特,被抓到后有苦苦求饶,有企图蒙混过关的,还有打算鱼死网破的,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怪异的。
“她不是疯了,是不想活了。”
李爱国端详柳翠片刻,拉了把椅子坐在了她面前:“港城那边能买到从小本子那里搞来的白色粉底,那玩意涂在脸上特别白。”
“我知道可惜国内买不到。”
“我能买到。”
柳翠手里的毛笔停下来了,抬起头怔怔的看向李爱国:“你愿意帮我?”
“你觉得呢?”李爱国没有回答她,反问道。
柳翠丢下毛笔,斜靠在椅子上,苦笑道:“你是为了路世昌的事儿来的吧,今天他没有按时把胶片送来,我就知道他出事了。”
“这么说,路世昌是你派去的?”
“你答应我的白色粉底?”
“在你死之前,我保证帮你搞到。”李爱国直截了当的回答。
那玩意在港城算不上稀罕物,让人想办法送来一些就行了。
“你倒是个诚实的人。”柳翠从桌子上拿起一个烟盒,冲着李爱国晃了晃。
李爱国点点头,柳翠抽出一根烟,自顾自的点上,深深抽一口后,才说道:“我早就盼着这一天了。”
李爱国没有接话,只是示意一个队员打开本子做记录。
“你猜猜我是什么人?”柳翠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反而冲着李爱国问道。
“小本子。”
听到这个,那几个队员都愣住了。
他们调阅了柳翠的档案,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十八岁嫁给了个大烟鬼,大烟鬼把她卖到八大胡同里。
怎么变成小本子了?
让他们惊讶的是,柳翠非但没有反驳,反而好奇的问道:“你怎么猜到的?”
“这些白漆挺不错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在给自己上艺伎妆吧?
还有你的牙齿,涂得黑乎乎的,这也是艺伎的做法。”
柳翠明显愣住了:“可我不是艺伎。”
李爱国站起身俯视柳翠:“你确实不是艺伎,只不过成为艺伎是每个小本子女人的梦想,小本子女人结婚时,都会画上艺伎妆。再搭配上你这身和服,这一切都显得一目了然了。”
柳翠沉默了。
昏暗的光线中,只能看得到烟头忽明忽暗。
那些队员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叹,火车司机同志竟然猜中柳翠的身份。
烟头总有燃烬的时候,柳翠扔掉烟头,叹口气道:“没错,我确实是从小本子那边过来的。
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我刚满十八岁,有个青梅竹马一块长大的未婚夫,要是没有那场战争,我们肯定已经结婚了,儿女成群。”
柳翠也许是自知无处可逃,没有隐瞒,又点上一根烟,把一切都讲了出来。
柳翠原名井上千代子,出生于礼文利尻岛,这里位于北海道的最北段,日子过得虽清苦,却少了很多纷扰。
战争爆发后,其未婚夫井上清一正却突然推迟了婚期,非常狂热的加入了队伍中,成为了小鬼子的中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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