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乞丐不知她用意何在,也不知该走该留。
孟飞翻回客栈取了个药箱,笑向小乞丐道:“合该你运气,遇见了我家先生,带我们去罢,你婆婆兴许死不了啦!”
小乞丐这才知遇到了好人,便要将她们带去落脚之地。
小乞丐的落脚之地并不远,就在城西头的破庙里,那里聚着许多乞丐。
乞丐们已外出乞讨去了,是以庙中只有小乞丐婆婆一人。
小庙年久失修,处处破败,又因乞丐聚居,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孟飞皱了皱眉,掩着口鼻,云未杳倒是不以为意。
小乞丐将她们带到一老乞婆跟前。老乞婆衣衫褴褛,肮脏不堪,身形因病而肿胖不堪,头也比寻常人大了许多。
她半躺着,头微微向一侧歪着,呼吸微弱,面无血色。听着小乞丐呼唤,才勉强睁开眼睛,那是一双无神而浑浊的眼睛。她有气无力道:“你回来了?可是讨到饭了?”
看小乞丐摇头,她就落下泪来,道:“连着三天不曾讨到吃食,我老婆子倒罢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去了阴间,如何跟你爹娘交待啊!”
连着说了许多话,她的声音到后面越发地小了。小乞丐赶紧指着云未杳道:“婆婆你不要担心孙儿,孙儿请到位先生给你看病来了!”
老乞婆这才看到云未杳与孟飞,很是意外道:“你竟请到了郎中?这位先生好心,我们连饭都吃不上,哪里还有银钱看病抓药?”
复又责备小乞丐道:“你也是,白白让人家先生走这一趟。”小乞丐本因请到大夫而喜不自禁,听她这番言语,心下复又黯然。
云未杳便知老乞婆一半因着没钱,一半因着她年轻,心中不肯相信。
孟飞拍了拍小乞丐的肩,笑向老乞婆道:“既然我家先生来了,你就无须多虑,一切但听她吩咐便是。”
云未杳缓缓蹲下身去为老乞婆搭脉诊病,复又翻看眼睑舌苔,看她皮肤紧绷光亮,伸手轻轻按了下去,按压处凹陷如泥,许久难以恢复,又问了老乞婆一些话,便命孟飞准备文墨,又道:“用秋水笺罢!”
孟飞道:“若用此笺,岂不暴露行藏?”
云未杳笑道:“若有心找我,便是无此笺,我也躲不过。”
小乞丐听不明白他们言中何意,在一旁默默地等着。孟飞自箱中取出文房四宝,文墨并无异处,只秋水笺引人眼目。
小乞丐被秋水笺吸引了去,只见得秋水笺裁制精致,是浅青天水碧色,右下角压印出几笔简单的菊花花纹,乍一眼看去,状若一泓秋水澄澈。
云未杳一径写,一径道:“防己五钱、黄芪五钱、生地五钱、山药两钱许、山萸两钱……”
孟飞仔细听着,心中不觉有了疑惑,便问道:“姑……先生,你前些日子也治了个水肿病人,我记着开的是甘遂、大戟,今日开的却是防己、黄芪这些?”
云未杳微微笑道:“那个病人身值壮年,本质尚好,故正气未损,是以用甘遂诸药,这位婆婆却肺脾气虚,表卫不固,而我恰才也问了,她平日里有晕眩、耳鸣诸症,是以用防己、黄芪。”
孟飞笑说“原来如此”,又将药方交与小乞丐,道:“你去按方抓药便是。”小乞丐接过药方,口中称谢,却不离去。
云未杳知是何故,道:“你是没有银钱,不敢去药房么?”
小乞丐讷讷地点了点头,孟飞道:“你小子有福气,遇到了我们家先生,这笺子往年里少说也卖得十两银子。想那药堂必会有人要买你这方子,如今这世道,你也莫要心狠,不拘多少,卖与他们便是,左右是够你药钱!”
小乞丐兀自不肯信,他连一两银子都不曾见过,何来十两?
云未杳笑道:“他并未骗你,这个药方与笺子倒也值钱。”
看小乞丐并不肯相信,云未杳便命孟飞又给了他一些钱。
小乞丐这才松了口气,向云未杳跪下,连连磕头道:“谢谢先生,先生的先大恩大德,我今生今世无以为报,来生一定为先生做牛做马!”又向孟飞拜道:“谢谢大叔!”
孟飞扶起他道:“报恩是不必了,我家先生不领你情的。倒是若有人问起,切记不可提及你今日所见的一切事来。你可记住了?”
与云未杳相处久了,孟飞深知她的性情。小乞丐并不知孟飞为何如此谨慎,却也郑重地点了点头,这才欢天喜地地出门了。
待小乞丐离去了,云未杳又慢慢与老乞婆说了些话,得知她原本住在城外二十里的舒家村,只因甘肃连着两年干旱,百姓竟是颗粒无收,闹起了饥荒,偏官府赋税极重。
百姓走投无路,只得变卖了田地,日子更是凄惨,如今能逃的都逃了。
她本来也想逃往南方,无奈儿子儿媳皆死于饥荒,她一个老婆子带着小孙儿寸步难行,只得进城乞讨。
云未杳听得面色愀然,喃喃道:“我自行医以来,也救治了许多人。只如今来看,一路饿殍无数,只怕终我一生,救治再多的人,都比不得一场战乱灾荒要去的人命多,难怪父亲当年说医生救人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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