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大将军卫青,声华赫奕,一门五侯,偏有人替他担忧,突然献策。这人为谁?乃是齐人宁乘。是时汉武帝希翼长生有意求仙,于是征召方士,宁乘入京都待诏,好多日不得进见,导致随身的资财用度缺乏断绝,衣履不全。一日踯躅都门,正好遇到卫青退朝后享用公家提供的膳食,宁乘竟然迎将上去,说有要事求见。卫青向来为人平和,即停下车走下询问。宁乘行过了礼,答言事须密谈,不便率自陈述。
卫青听了,于是邀他入府,屏去左右,私下问明。宁乘方才说道:“大将军身食万户,三子封侯,可谓位极人臣,一时无两了。但物极必反,高且益危,大将军亦曾计及否?”
卫青被他提醒,便皱眉道:“我平时也曾虑及,君将何以教我?”
宁乘又道:“大将军得此尊荣,并非全靠战功,实是叼光懿戚。今皇后原是无恙,王夫人已大见幸,彼有老母在都,未邀封赏,大将军何不先赠千金,预结欢心?多一内援,即多一保障,此后方可无虑了。”
不以大体规人,但从钻营着想,确是方士见识。卫青喜谢道:“幸承指教,自当遵行。”说着即留宁乘寓居府中,自取出五百金,遣人赉赠王夫人的母亲。王夫人之母,得了厚赠,自然告知王夫人。王夫人复转告汉武帝,汉武帝却也心喜,惟暗想卫青素来老实,如何无故赠金,乃乘着卫青入朝的时候,向他询问情况,卫青答说道:“宁乘谓王夫人母,尚无封赏,未免缺用,故臣特赉送五百金,余无他意。”
汉武帝道:“宁乘何在?”
卫青答称现在府中。汉武帝立即召见,拜宁乘为东海都尉。宁乘谢恩退朝,佩印出都,居然高车驷马,一麾莅任去了。片语得官,真正容易。
忽然由匈奴属部浑邪王,入塞请降,由大行李息据情奏报,汉武帝恐有诡诈阴谋,因此命霍去病率兵前往迎接,相机办理。
说起这个浑邪王,本居匈奴西方,与休屠王结作毗邻。自从卫青霍去病两位将军,屡次北讨,浑邪、休屠两王,首先当冲,连战连败,匈奴伊稚斜单于,责备他连年打战挫败,有损国威,因此派使征召,拟是加于诛戮。浑邪王方才失去爱子,大为悲戚。又闻单于将声讨其罪欲行诛杀,怎得不忧怒交并?于是即约同休屠王,欲叛胡降汉,可巧汉使者李息奉汉武帝之命,至河上筑城,浑邪王便遣人请降。求李息前往奏闻。及霍去病领兵出迎,浑邪王前往招休屠王邀同入塞。那知休屠王忽然中途反悔,延期不至,惹得浑邪王愤不可遏,引兵袭击,杀死休屠王,并有休屠部众,且将休屠王妻子,悉数拘系,牵迎汉军。隔河相望,浑邪王属下稗将,见汉兵甚众,多有畏心,相约欲遁。还是霍去病麾军渡河,接见浑邪王,察出离心将士,计八千人,一并处死。尚有四万余名,尽归霍去病带领,先遣浑邪王乘驿赴都,自率降众南归。汉武帝闻报,命长安令发车二千辆,即日往迎。长安令连忙备办,苦乏马匹,只好向百姓贳马。百姓恐县令无钱给发,多将马藏匿他处,不肯应命,因此马匹不能凑齐,未免耽延时日。
汉武帝还以为是长安县令,有意拖延,命令斩首,右内史汲黯忍耐不住,便入朝面谏道:“长安县令没有罪,只要杀了我,百姓就肯献出马匹了。况且匈奴将领背叛他们的君主来投降汉朝,朝廷可以慢慢地让沿途各县准备车马把他们顺序接运过来,何至于让全国骚扰不安,使我国人疲于奔命地去侍奉那些匈奴的降兵降将呢!”
汉武帝听了,觉得汲黯说得有道理,于是收回成命,赦免了长安县令的死罪。
至浑邪王入都觐见,授封漯阴侯,食邑万户,裨王呼毒尼等四人,亦皆为列侯。汉朝定例,吏民不得持兵铁出关,售与胡人。
自浑邪王部众到京,沐赏至数十百万,便有钱财与民交易,民间不知法律,免不得买卖与铁器,当被有司察出,收捕下狱,应坐死罪,多至五百余人。汲黯见状,又复进宫向汉武帝谏道:“匈奴攻打我们设在往来要路上的关塞,断绝和亲的友好关系,我国发兵征讨他们,战死疆场与负伤的人数不胜数,而且耗费了数以百亿计的巨资。臣我愚蠢,以为陛下抓获匈奴人,会把他们都作为奴婢赏给从军而死的家属,并将掳获的财物也就便送给他们,以此告谢天下人付出的辛劳,满足百姓的心愿。这一点现在即使做不到,浑邪王率领几万部众前来归降,也不该倾尽官家府库的财物赏赐他们,征调老实本分的百姓去伺候他们,把他们捧得如同宠儿一般。无知的百姓哪里懂得让匈奴人购买长安城中的货物,就会被死抠法律条文的执法官视为将财物非法走私出关而判罪呢?陛下纵然不能缴获匈奴的物资来慰劳天下人,又要用苛严的法令杀戮五百多无知的老百姓,这就是所谓‘保护树叶而损害树枝’的做法,我私下认为陛下此举是不可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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