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不带多兵,但率亲从数百骑逾河,沿途无犯,察官吏,明黜陟,赦囚徒,革除王莽之苛禁,规复前汉官名,吏民大悦,争持牛酒迎接道旁,刘秀一律却还,婉言慰谕,无不欢呼。
再前行至邺城,有一士人杖策追来,报名求见,刘秀立刻命人延入,下座相迎。这人为谁?乃是南阳人邓禹,系东汉佐命元功,为将来云台二十八将的领袖。郑重言之。他少时游学长安,曾与刘秀为同学,气谊相投,至是久别重逢,当然欢慰,寒暄甫毕,刘秀却笑问道:“我得承制封拜,仲华远来,莫非想做官么?”
原来仲华是邓禹的表字,故刘秀有如是称。邓禹笑答道:“禹不愿为官。”
刘秀又笑说道:“官不愿为,何苦仆仆风尘,前来寻我?”
邓禹应声道:“但愿明公威加四海,禹得效尺寸功劳,垂名竹帛,便足称快了。”
并非不愿做官,实想做个功臣。刘秀鼓掌大笑,就留邓禹同食同宿,与语军情。
邓禹乘势进言道:“现今山东未安,赤眉等到处扰乱,动辄万计,更始帝乃是庸才,不能刚断,部下诸将,又没有什么豪杰,不过志在财帛,但顾目前,明公试想这等庸奴,岂能深谋远虑?尊主安民,将来四方分崩,必致败亡!从来帝王崛兴,必须天时人事,相与有成,今更始方立,天变不绝,便是不得天时;且中兴大业,岂凡夫所能胜任?便是不协人事。明公虽得为藩辅,终属受制他人,不能自主,依禹愚见,如公盛德大功,为天下所响服,何不延揽英雄,收服人心,立高祖大业,救万民生命,一反掌间,天下可定,胜似俯首依人,事事受制哩!”
刘秀不觉大悦,“安知非仆”之志愿,从此激成。令邓禹常居左右,事必与商,且令部众呼邓禹为邓将军。
先是刘秀居兄丧,表面以为谈笑,暗地里却很是悲伤,枕席间常有泪痕。父城留守冯异,当刘秀入洛阳时,路过父城,冯异曾经开门出迎,奉献牛酒,刘秀乃令为主簿,使前县长苗萌为从事。冯异遂从刘秀至洛阳,且荐举同里铫期铫和叔寿段建左隆等,并为掾吏。嗣是冯异一心服事刘秀,刘秀亦推诚倚任。冯异见刘秀平时纳闷,料知刘秀不忘乃兄,时常为其劝解。刘秀摇手道:“卿勿多言。”
及刘秀往河北,得遇邓禹说了一篇独立的计议,冯异亦稍有所闻,也向刘秀进说道:“更始乱政,百姓失依,譬如人当饥渴,一遇饮食,容易充饱,今公专任方面,宜急分遣官属,徇行郡县,理冤结,布惠泽,方好收拾人心!”
刘秀点首称善,依议施行。复北向至邯郸,骑都尉耿纯,出城迎接谒见,刘秀温颜接见,偕耿纯入城。
耿纯,字伯山,钜鹿郡宋子县(今河北新河县;一说宋城村一带)人。父亲耿艾为王莽时期的济平尹,至刘玄称帝,使李轶招抚山东,耿艾即请降,耿纯亦随见,李轶使耿艾为济南太守,并因耿纯应对不凡,承制拜为骑都尉,授耿纯符节,令他抚集赵魏各城。
耿纯奉令前往安抚,留寓邯郸,因此得迎接谒见刘秀。刘秀待遇有恩,自然惬意,及趋退后,复见刘秀部下官属,各有法度,益加敬服,意欲格外结纳,特献马及缣帛数百匹。
耿纯亦中兴名臣之一。故赵缪王之子刘林,缪王为景帝七世孙,名元。尚在邯郸,入见刘秀道:“赤眉现在河东,但教决水灌去,就使他众至百万,也好使作鱼鳖了。”
刘秀以为此计太忍,默然不应,竟留耿纯守邯郸,自率邓禹冯异等出徇真定。
刘林因计不见听,怏怏不乐,自思卜人王郎,向来与之友善,不若就去问卜,使决后来吉凶。
王郎素好诞言,见了刘林,便为道贺。刘林愕然问故,王郎说道:“谁不知刘氏当兴?君系刘氏宗室,难道不就此复封么?”
刘林与言献计刘秀,不得见从,甚是可惜,王郎又说道:“君可径自称尊,何必仰仗别人?”
刘林颇有难色,王郎复进策道:“我闻得王莽在日,曾由将军孙建,谓有妄男子武仲,冒充成帝子子舆,已经诛讫,君本姓刘,何妨就作为子舆,号召四方?”《汉书·王莽传》,曾有武仲冒充子舆,谓为成帝小妻所生,今特借口补叙。
刘林闻言,笑道:“我自我,子舆自子舆,怎可混充?如我可冒充子舆,君亦尽可冒充了!”
王郎跃起道:“君若肯助我起事,我就冒充刘子舆。”
好好卖卦占卜不好,却也想称尊,真是该死。这一席笑语,竟至弄假成真,遂去联结赵国大豪李育张参等,决议起兵。
李育与张参本就认识王郎,平时常向王郎占卜易卦,却有几句被王郎说着,所以信王郎甚深。此次王郎欲起事,想他必有把握,因此慨然允许,就将家中私财,搬取出来,招募壮丁,不到旬日,就聚集至数千人。当下拥戴王郎,就在邯郸城内,据住官舍,南面称尊。邯郸百姓,晓得什么真假子舆,并且无拳无勇,如何反抗?只好让他去做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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