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晋成帝司马衍即位以后,西北两方的僭国,除前后赵之兴亡,并见前文外,尚有成、代二国,先后代嬗,也经过许多沿革,应该大略表明。
成汉开国皇帝李雄,据有巴蜀,却安享了二三十年,彼时中原大乱,晋代播荡,势不能顾及西隅,就是前后两赵,也只管寇扰两河,无暇西略。
李雄既将巴蜀之地占据,已是心满意足。在境内大赦,死刑以下的罪犯都被赦免,任命李寿兼任宁州刺史。又设置南广郡,任命兴古太守、朱提人李播为南广太守。
李雄虚心待人、喜爱贤才,依据人才的能力授予相应官职;他命令太傅李骧在境内安抚百姓,派李凤等人在境外招抚怀柔;刑法与政令宽松简约,监狱中没有长期滞留的囚犯;并兴办学校,设置史官。
成汉向百姓征收赋税,成年男子每年缴纳三斛谷物,成年女子缴纳男子的一半,患病者再缴纳女子的一半。每户缴纳的绢不超过几丈,绵不超过几两。官府事务较少,徭役也很稀少,百姓大多富裕充实,新归附的人都能享受免除赋税徭役的优待。
当时天下陷入大乱,唯独蜀地平安无事,粮食连年丰收,甚至达到了大门不用关闭、路上遗失的东西无人拾的太平景象。汉嘉夷王冲归、朱提人审炤、建宁人爨畺都归附了成汉主李雄。
但是从军事管理体系来说,成汉国也表现出了极大的随意性,史载其国“行军无号令,用兵无部伍。其战,胜不相让,败不相救;攻城破邑,动以虏获为先。故纲纪莫称” 。朝无威仪,官无禄秩,君子小人,服章无别,免不得品流猥杂,贤否混淆,又因舍子立侄,致启后来的争端,当时说他贻谋不臧,酿成祸患,其实也是国运使然,不能专责李雄。
李雄曾经立妻子任氏为皇后,任氏无子,惟有妾子十余人,他因长兄荡,战死成都。而李荡之子李班性颇仁孝,且又好学,遂命立为太子。
李雄叔父太傅李骧,与司徒王达进谏道:“先王确立嫡长子,是为了明确名分、防止篡权叛逆,这件事实在不能不慎重啊。吴王舍弃自己的儿子而立弟弟,因此发生了专诸行刺的祸患;宋襄公不立与夷而立穆公,最终发生了宋督作乱的变故。侄子再亲,难道能比得上亲生儿子吗!深切希望陛下考虑这件事。”
宋宣不立与夷,独立穆公,终致华督弑主。此事见(春秋左传)。
李雄叹道:“我从前起兵据蜀,不过举手赤手保护自己,本来不奢望帝王的功业。正赶上天下大乱,晋朝政权动荡,众人怀着情义奋起,立志拯救处于困境中的百姓,然而各位却推举逼迫我,让我居于王公之上。我们的基业,功劳出自先帝。我兄长是嫡长子,是皇位理应归属的人,他品德高尚、明智通达,几乎是上天所赋予的。大业即将成功时,他却在战场上去世,我常常为他哀悼。况且李班性情仁爱孝顺,爱好学习且早年有成,一定能承担起重大责任。孙权割据江东,孙策奠定了基础,可孙策的儿子只封了侯爵,《三国志》对这件事感到羞耻。鲁宣公舍弃儿子而立弟弟,君子认为他有知人之明。我想弥补《三国志》所记载的那种遗憾,以继承鲁宣公的美德。我志已定,毋庸多言。”
语亦近理。李骧知难再谏,退朝流涕道:“乱从此起了。”
这个时候,晋朝廷的凉州牧张骏,派遣使者来到蜀地,劝李雄自去帝号,向晋朝廷称藩。
李雄复称:“晋室陵夷,德声不振,所以称长西方,盖欲远尊楚汉,推崇义帝,见汉史。雄借以比晋。却是《春秋》大义。假使晋出明主,我亦相从,引领东望,非自今始了。”一派滑头话。
张骏还道以为李雄语出真诚,很加敬服,自是聘问不绝。既而张骏为赵兵所逼,不得已向后赵称臣。及赵国有内乱,复欲通表建康,因遣使向成汉国借道,李雄不肯许。
张骏又使治中从事张淳,向蜀地称臣做藩属,借口请求借假道。李雄自然高兴。
而张淳趁着李雄对南氐杨初心怀不满,就劝李雄说:“南氐行为失当,屡次成为边境的祸害,应当先讨伐百顷,再平定上邽,两国联合势力,席卷三秦地区,向东肃清许、洛,扫除燕、赵的战乱,从平阳夺回怀、愍二帝的灵柩,把皇帝的车驾迎回洛邑,这是英雄霸主的举动,是千载难逢的时机。我的君主之所以派遣我冒着危险前来表达诚意,不远万里而来,是因为陛下的道义名声远扬,一定能怜悯我的君主为王室尽力的志向。天下的善行是一致的,希望陛下好好考虑这件事。”
李雄心中发怒,假意答应了他,却暗中派心腹之人假扮强盗,准备在东峡,等到张淳经过,就把推入江中害死。
可巧,有蜀人桥赞,侦察得知消息,潜往报告张淳。
张淳于是使人去转告给李雄道:“寡君派臣行走在荒无人迹的地方,穿越各蛮族地区,不远万里向建康表达诚意,实在是因为陛下赞赏崇尚忠义,怜悯尽力国事的臣子,能够成就别人的美好节操的缘故。如果想要杀我,应当把我在都市公开处死,向众人展示,说凉州不忘旧日的恩德,派使者与琅邪王联系,为了表达忠诚,向我国借道,君主圣明、臣子贤能,发觉后把他杀了。这样一来,道义的名声就能远扬,天下人都会畏惧陛下的威严。如今派强盗在江中杀了我,刑罚不能公开显示,怎么能够宣扬美好的功业,昭示天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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