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砂慢慢的靠近了元老夫人,不顾衣衫被污,姿容狼狈,却分明有些急切:“你爱惜秋娘,留着秋娘住的院落,里面东西桩桩件件都是跟过去一样。你一坐便是半天,想到女儿就会落泪。可是这一切又有什么用?这又能有什么用?老夫人,秋娘活着时候,以你心计聪慧,必定瞧出秋娘种种处境不堪,却自欺欺人,视若不见。如今,你连为女儿含一声冤枉都不敢,那还假惺惺的怀念惦记什么?是为了让自己良心好过,能让自己舒坦吗?”
她纤弱的手掌蓦然抓住了元老夫人的裙摆,力道虽然是轻柔,却是让元老夫人身躯如雷击一般猛然一颤。
萧夫人已然急切说道:“元老夫人遭受丧女之痛,元月砂,你却仍然是揭人伤疤。你,你还不肯死心,不依不饶。”
周皇后瞧着宣德帝铁青的脸色,也是嗓音凌厉:“陛下已然说了,今日不议此事,元月砂,看来你果真没有将陛下放在眼里。”
然而元月砂充耳不闻,仿佛没听到一般:“女儿是老夫人自个儿生的,疼的是女人,除了老夫人,谁也没替你在生女儿的时候疼过。便是元家的男人,那也是没有。你瞧,你瞧,这衣衫之上都是鲜血,你女儿死的时候,她多痛苦啊。秋娘性子温柔,家里面从来没受过委屈,可是你待她如珠如宝,她送去却是被人作践。任你女儿惨死,任你疼穿心口,可人家仍然是风风光光,丝毫无损。你看,你快看,这件衣衫之上,血迹斑斑,还没有干。你听到没有,秋娘在叫你,她疼得受不了了,打小她疼得厉害,一定会叫,娘,娘——”
元月砂轻盈的跪在了地上,抬起头来,泪水盈盈:“娘,娘,女儿受尽苦楚,你为什么要将我留在萧家,你为什么要这样子做。”
元老夫人说元月砂像自己女儿,这自然不过是诓骗元月砂的假话。她假意对元月砂好,又对元月砂特别的宠,别人都说,元老夫人是将元月砂看成了死去的元秋娘。可是实则,不过是因元老夫人窥见元月砂的心思了,觉得她心机深,手腕狠,能咬萧家一口。
然而如今,此时此刻,跪在自己面前的少女口口声声,叫着她娘。
同样是身子纤弱,正当妙龄,明明元月砂容貌与元秋娘并不如何相似。饶是如此,在这明润的阳光之下,在这缕缕的菊花芬芳之中,眼前少女容貌好似已经模糊了,恍惚竟似秋娘的句句叫唤。每逢回忆起女儿,那死去女儿的幻影总是悲伤而痛楚。那个穿着淡绿色绸衫子,衣衫之上绣了一朵朵刺绣的秋娘,恍惚之间仿若又现身于自己面前。
而元月砂更将那件血衣,轻轻的托举在了元老夫人的跟前。
元老夫人心里面轻轻有个声音响起:秋娘,秋娘,母亲并不是故意的。母亲,母亲也是迫不得已。
秋娘,自打你死了后,母亲心如刀绞,也觉得自己活着很是难受。
不知不觉,元老夫人已经眼眶蕴含了热泪。
秋娘,秋娘,我可怜、苦命的孩子。
元月砂将血衣塞到了元老夫人的手中,元老夫人却始终没这份勇气,捏紧这件衣衫。
她唇瓣轻轻的颤抖,虽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可是元老夫人那奇异的面色,却也是映入了在场所有的人眼里。她这种模样,若不是元秋娘死得十分不值得,元老夫人又怎么会流露出这样子的表情?有时候,有些话不必说出来,可是别人都能知晓。更何况,在场之人,个个都是人精。
他们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话儿也是没有说,都不自禁的瞧着眼前一幕。毕竟纵然没有同情,至少也会好奇。
然而眼前的一幕,元月砂的种种,却也是会分明也是扎了有些人的心。
周皇后拢眉:“元月砂,陛下旨意,你当真是不放在心上!”
她烦躁之意愈浓,不觉想起死去周氏挨的一耳光,可恨元老夫人记恨自己那妹子做媒,故意纵容元月砂,折腾死了范夫人周氏。
周皇后那一阵子的恨意,却也是不自禁的涌上了心头。
周氏可是死得冤枉,哪里想得到元老夫人当初居然会帮衬元月砂这旁支之女。
宣德帝却忽而冷怒:“昭华县主几次三番,要是再不肯听话,再抗旨不尊,论罪当诛!”
那冷怒的声音传入了周皇后的耳中,让周皇后也是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
周皇后虽也心生恼恨,却也是不觉有几分吃惊的盯住了宣德帝。
宣德帝性子薄情、多疑,又有几分优柔寡断,不过却并非一个嗜杀暴戾的人。如今他竟张口,如此要挟。若说元月砂还不肯住口,那么这样子一个妙龄少女,就此处死,便是周皇后也是有些惊讶。
这足见宣德帝是真心恼恨,真的让这野丫头给激怒了。
如果元月砂被震慑得害怕起来,跪着哭着认错,宣德帝也不见得真就杀了元月砂。
当然,处罚也是不会轻。
周皇后目露恨意,最好,是用些手腕,弄死元月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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