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砂盈盈而到,房中除了元尚书,尚有陈氏母女。
元尚书姿容威仪,自是有堂堂一族领袖风采,然而那一双眸子之中,却也是禁不住流转了浓郁的思索之色。
一旁几上,一盏茶水,由着温热凉透,元尚书也是未曾轻品一口润润嗓子。
他略皱眉,不觉瞧着盈盈而来的少女,面色却也是并不如何好看。
元尚书虽然认得元月砂,却并不如何的熟悉。他和大多数的男子一样,不免觉得后宅女流,都无足轻重,根本不值得费些个心思。
女流之辈,纵然会用些个手腕,弄些个心计,左右也不过是争风吃醋,能上得什么大台面。
然而眼前少女,姿容秀丽,却实在是颠覆元尚书对女子的印象。
她斗倒了萧英,使得元家被迫依附于豫王殿下。一转眼,她又以豫王心腹的身份,拿捏着元家把柄,在元家面前招摇。这个女子的一举一动,甚至改写了整个元家一族的命运。
元尚书不喜欢这样子女子,不甘寂寞,多智如妖。她和寻常女子不同,更显得元月砂是个邪物,会带来灾祸。
而在这么一刻,元尚书却也是禁不住埋怨自己的妻子,死去的元老夫人。
若非元老夫人糊涂,何至于招惹了这样子一个妖孽进入了元家?
元月砂倒是十分恭顺,柔柔一福,向着元尚书行礼:“月砂见过老爷子,是月砂不是了,若早知晓老爷子在等待月砂,月砂必定是赶紧而来,不让长辈久等。这做晚辈的,又哪里能让长辈这样子等着?”
她那礼数言语,竟似挑不出丝毫的错处。
她分明也是桀骜不驯,枉顾礼数,可偏偏又能做出如此温顺可人,伏低做小的晚辈姿态。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性子糅合在一处,却也是分明透出了缕缕的妖异。
而元尚书心里面更蓦然冷冷骂了句妖孽。
他口中语气倒也和顺:“月砂不必拘禁。”
陈氏更扯着女儿,咚的一下跪下来。
“昭华县主端庄贤惠,慈和大方,世人皆知。却是蔷心不知廉耻,不懂礼数,加以冒犯。还盼望县主宽容大量,饶了这糊涂东西一回。”
说到了这儿,陈氏更不觉泪水涟涟:“一笔写不出两个元字,到底是一家人,自然应该相互依靠。”
陈氏更是掐了元蔷心一把,恨铁不成钢:“糊涂东西,还不快些磕头,求县主饶了你。”
元蔷心不得已磕了两个头,心中却也是生恨。
自己这一次,少不得又要受些责罚。
不过元月砂也是元家人,料来也是不敢做得太绝。她若做得太绝,得罪了元家,元月砂自个儿也是要招惹些个不是。
元家到底是权贵之家,也应当全了元家的脸面。
打狗也还得看主人。
更何况,自己帮元月砂作证,在苏樱面前指证苏颖。
这一次纵然是有罪,而这罪过也是不会太严重。
元月砂不会这样子糊涂,对自个儿不依不饶吧。
想到了这儿,元蔷心再磕一个头时候,却也是禁不住留了力。
毕竟那一张面容,可是女儿家立身的根本。要是磕坏了额头,面颊有损,岂不是不美?
她可是不想留个疤。
元尚书等这两个女子下跪哭完,方才慢吞吞的说道:“县主想要如何处置蔷心,便拿个主意,必定要让她知晓错了。”
元尚书心里也盘算,这可谓是给足了元月砂脸面了。
元月砂虽然是个县主,可她是旁支女,又是晚辈,却能处置元家嫡女,这是天大的面子。
花花轿子人抬人,元月砂也是应当知晓轻重,不处置得太重了。
元月砂却轻轻低笑:“让月砂来处置,似也是有些不妥吧。”
她轻轻的抬起头来,那一双眸子,竟似明若星子:“月砂如今,被元家如此厚待,客客气气。连二夫人也是亲自出面,为我洗刷冤屈。如今元老爷子赏我个脸面,让我这个晚辈来主持元家赏罚。这种种厚赐,其中原因,是因为元家曾经在章淳太子一案之中的贪墨之事吧。”
元尚书脸色一变,他没想到元月砂居然将这不该捅破的事情,就这样子的捅破说出来了。
她居然是如此的毫无顾忌,给脸不要脸。
这可是在打他的老脸!
陈氏也是呆住了,毕竟她作为一个听话的元家媳妇儿,从来没有见过有人居然胆敢在元老爷子面前如此的放肆。
元蔷心同样也是呆滞,刚才娘亲虽然透出了些口风,她略略知晓了一些。可是元蔷心到底没有真正想透想明白,想不到元月砂直说了。
知道了真相,元蔷心却也是有些个后悔。
元月砂却无视那些个纷然不同的目光,不觉气定神闲,缓缓言语:“老爷子执掌刑部,位高权重,月砂也素来佩服。好似老爷子这样子的人物,试问朝中上下谁敢轻慢?纵然是豫王殿下,权倾朝野,也是极乐意看到老爷子向他依附的。这对于豫王而言,自然也是一桩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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