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砂一时也是不知晓,应当如何的应对,哑口无言。
“我生下这个女儿时候,月份不足,可仍然是痛得死去活来,满头都是汗水。我那一双手,也挣得都是青紫痕迹。女儿生下来,她身子骨弱,月份不足,整个人就好似红皮猴子,皱巴巴的。才生下来时候,我都吓坏了,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就生下了这么个极难看的孩子。”
“那时候我疼得流眼泪,心里面也是满是失落,委屈得要哭出来。是阿宁陪在我的身边,好笑的瞧着我。对了,阿宁就是我的小哥哥,他本名江宁,小时候随父母迁到了这儿,打小和我一块儿长大。阿宁就轻轻的擦去了我脸上的泪水,却也是好笑的对我说,说我平时素来刚强,怎么这个时候却像个不懂事的大孩子。他说小孩子生下来就是这样子的,我小时候也是这样子。等孩子长大了一些了,瞧着就是会觉得漂亮了。”
“那是我第一次带孩子,自然什么都手忙脚乱,我什么都不懂的。我要给她洗澡,换尿布,还要给她喂奶。小丫头年纪小小的,便是牙尖嘴利,喝奶时候还会将我咬得鲜血淋漓。小孩子饿得快,整晚上都折腾我,惹得我眼底便都是青紫。那时候我在想,从小到大,我虽然会吃苦,可这小丫头是最会折腾我的,闹得我焦头烂额。”
“不过那小丫头虽然会折腾,幸好阿宁一直陪伴着我,咱们一块儿带孩子。有时候,真是奇怪。小孩子生下来时候,你嫌她烦,可是一手带着她,她喝着你的奶水,软乎乎的躺在了你的怀中。你瞧着她软乎乎的吹着气,挥手蹬被子睡着,就渐渐觉得,她是你的血中血,肉中肉。你搂住这个小恶魔,心里面却会很欢喜。哈,那小丫头才生下来时候是很丑,可养了几个月,皮肤也是白嫩嫩的,也不是那等红红皱皱的了。她变得白白胖胖,很是可爱。”
“这小丫头,欢喜时候,还会冲着你咯咯的笑,笑起来时候眼珠子眯起了,好似两弯月牙。你看着她,就会觉得自己一颗心都融化了,甜甜的,很是欢喜。”
“她也认人,就是认得你,知晓你照顾她,仿佛就认得你的心跳。你抱着她时候,她小脑袋就往着你的怀里拱来拱去。她也刁钻,不是我这个娘抱,就让她的爹抱。换了外人抱一抱,她就是会哇哇大哭。你嘴里说她挑,埋怨她会折腾人,可是其实你的心里面却会很窃喜,觉得女儿还是知晓区别对待,知晓谁对她好。哪个待她好些,她就腻着谁。”
龙轻梅说到了当初的那些事儿,唇角不自禁的勾起了浅浅的笑容,仿佛那时候明润、欢喜的心情,就又不自禁的浮起在了心头了。
她八岁离开了渔村,之后就一直留在亲爹身边,历经了那么些个腥风血雨。唯独成婚到生孩子的那一年多,却过着清静如水的日子。
她还记得自己那个时候,和江宁的住所。海边时常会有雨,一下会连绵几日,可那雨水下透了,太阳就会钻出了,阳光也是润透了。院子里面的花儿,被雨水润了,一朵朵的,会开得格外明媚。雨水过后,空气之中会有一股子淡淡的海腥味儿,若换做别处的人,也许会不惯。可是龙轻梅却也是打小就习惯了这样儿的味儿了。
她和江宁就居于此处,恩恩爱爱。龙轻梅打小什么活儿都肯做,可是说到了刺绣,却怎么也学不会。她原本想给女儿做一双漂漂亮亮的虎头鞋,却只能用针刺伤了自己的手。有时候她做梦,一闭眼就梦见了自己抱着女儿,和江宁站在了那染满阳光的院子里面。
江宁也很爱这个女儿,还让人给女儿打了一片长命锁,戴在了女儿的颈项之上。
可惜东海的风好似总带着那么一股子血腥的味道,彼时摄政王石修,野心勃勃,瞧上了东海海运带来的金银珠宝。
那么一条海运路线,于石修而言,便是那么一堆白花花的银子。
再怎么样,龙轻梅也是不能当真和江宁一道,过些个安安稳稳的日子。
“女儿半岁的时候,我迫不得已,离开她了。我有些事情,不得不为。离开的那天,我亲亲她的脸蛋,听着她咯咯的对着我笑。前天晚上,我哭了好久,泪水将枕头都给打湿了。可我到底一狠心,离开了她。可是我心里面想着她,心心念念的惦记她。有时候睡觉醒过来,就忍不住想起她软乎乎的身子,那笑眯眯的眼睛,想着她身上那股子奶味儿。想着她冲着我撒娇,腻在我怀里面,受了委屈,要哭不哭的可怜样儿。”
“可是我这狠心的娘,一去就好几个月。后来我好不容易逮住个机会,回去见我女儿。”
“我记得那一天天气很好,前几日下过雨,天是蓝蓝的,花儿也开得很精神。我女儿穿着一套淡绿色的衣衫,颈项间挂着那枚长命锁。她没过几个月,长大一些了,越发可爱了——”
龙轻梅这般说着,直勾勾的看着元月砂。
她慢慢的,慢慢的,伸出手,轻轻的抚摸住元月砂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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