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娘……”何大夫看着跟行尸走肉般起身离开的程诺,心跟着揪紧,“不一定呢,还是有机会的。”
真的还有机会吗?
这回连程诺都不相信了。
何大夫赶忙给站在一旁的十七使眼色,没想到对方比他更有眼力,跟着程诺走出营帐。
屋外,大梨村百姓的身影忙忙碌碌,众人脸上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有家园被毁的担忧,好在人还在,只要人在,希望就在。
可她二哥呢,她二哥还在世吗?
十七端详身旁人的情绪,想说些话安慰她,到头来发现一切解释的语言都太苍白。
“我再去带人打捞,一定能找到的。”十七。
程诺摇摇头:“这么久了,说明我哥根本没飘到大梨村。”突然,她想到什么,拽着男人的胳膊激动道,“你说,会不会我哥在半道上就被人救了?”
十七皱眉:“过去好几日了,二顺兄弟多少会给家里报个信。”
“万一他失忆了呢?”程诺目光灼灼,“就跟你之前一样。”
十七瞥了她一眼,脸上写满了无语:“我那是装的。”
程诺:“万一他张不开口,或者被人胁迫,救了一命以身相许,要娶别人家的女儿!”
十七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比戏文都精彩。”
程诺像是被煮熟的虾,背脊一下子弯了。
十七见她蔫蔫的,神色不忍,手背搭在她头上,轻轻顺了两下:“要不我去别的村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程诺立刻像打了鸡血一样,回去收拾东西,二人先从最近的云溪村打探。
云溪村满目疮痍,洪水过后庄稼稻田被毁,屋舍被击打得支离破碎。
从前炊烟袅袅,烟火繁盛的村庄,一夕之间宛若人间炼狱。
“我是村长……你们都要听我的……哈哈哈,我要升官了……”斜坡上,一个疯疯癫癫的男人,抱着一块木板,仰天大笑。
有人经过他时,他便拉住那人,举起木板道:“你考我,我全会背,律法我可熟了。”
“神经病!”
村民家园被毁,本就伤心,见他疯癫无状,气上心头:“背你个死人脑袋,你不是村长吗?为什么大梨村的村长知道带村民上山避难,你却半个字不提?”
“一天到晚跟大梨村比,比比比,比到最后村子毁了,你他么疯了一了百了,我们这些人怎么办!”
程诺看到孙村长被村民一脚踹进泥潭里,他第一反应不是爬起来,而是去抓那块浮木,仿佛那不仅是他救命的浮木,也是他人生的救赎。
村民骂了句“疯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大梨村活下来的百姓,十不足一,程诺询问几个村民,都没见过程二顺。
大多数人懵懵的,麻木的,有人抱着孩子的尸体唱摇篮曲,有人沿着河岸一遍遍打捞父母的尸体,还有妻子在尸山血海中,一具具翻找丈夫的尸身……
“没有,走吧。”十七最后看了眼“炼狱”,带上程诺往下一个村镇出发。
灵水镇下面有三个村庄,竹园村百姓大多逃上鹿山,受灾远比其他两个村镇轻微,桑麻村有半数进了山,剩下的一半因为村中盛产桑麻树,大多数村民擅长爬树,活下来的人也不少,唯一最后一个村子,损失惨重。
程诺出发前,姚头儿托她帮忙,给家里的老母亲带个信,说他一切安好,不要惦记。
“他娘住哪个村?”十七问。
“旗岭村。”程诺应答。
十七脚步一顿:“那不就是灾情最严重的村庄!”
旗岭村的村长当初因为离鹿山太远,听完村长叔公的建议,立马否决。
肯定是没有通知百姓撤离的。
十七:“那他娘……”
程诺笑道:“别担心,说来巧,姚头儿去前线抗洪后,担心老母亲和媳妇待在家危险,将人送去隔壁桥儿镇的舅舅家,刚好躲过一劫。”
“桥儿镇离得近,我们先去传信,没准那儿能找到二顺兄弟的线索。”十七从行囊里掏出面饼,又打开水袋递上前,“你从昨晚开始没吃东西。”
程诺没胃口:“不想吃。”
十七胳膊强硬地保持原态,不退不进,像是她不吃今天不会让她多走一步路。
“好,我吃。”程诺硬塞了两口,灌了水,一脸无奈道,“现在可以走了吧?”
男人勉强抬抬眼,看起来仍旧不甚满意。
“累了,再休息会儿。”
程诺:……
她低头看了眼磨破后跟的鞋底,再看对方只是有些脏污的鞋面,明白他这是觉得她走太多路了,需要休息。
程诺突然道:“你说我二哥为我二嫂涉险,到底值不值?”
十七目光幽幽望向远方:“只要他愿意,就值。”
“若你是他,你会愿意冒着没命的风险,完成心爱的人夙愿吗?哪怕只有一丝渺茫的机会,”程诺问。
十七许久后才回道:“我不知道。”
“那说明你不是恋爱脑,”程诺拍拍他的肩膀,“你比我二哥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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