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清走到慕容轩身边,将《仁义经》放在城垛上。竹简在寒风中微微颤动,仿佛在低吟着五百年的谬误与执着。“轩哥,” 她握紧玄铁剑的剑柄,伤口的疼痛让她指尖泛白,“咱们护不住这座城了,至少要护住百姓。让他们往东逃吧,去高句丽暂避,总比留在这里等死强。”
慕容轩点头,裂冰剑指向关外:“我已让影卫打开西城门,让百姓逃往慕容德的南燕。那里至少还算安稳。至于咱们……” 他看向慕容宝的背影,甲胄上的血冰在残阳下泛着冷光,“总要有人为这乱世,守住最后一点慕容家的骨气。”
城门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哗。段速骨的叛军已兵临城下,黑压压的人群如潮水般涌来,慕容崇的黄旗在阵前飘扬,显得格外刺眼。段速骨勒马城下,高声喊道:“慕容宝!速速开城投降!否则屠城三日!我要让你亲眼看看,背叛我的下场!”
慕容宝缓缓转身,玄铁剑与裂冰剑同时出鞘,剑刃交击的脆响划破风雪。他突然笑了,笑声在风雪中破碎成一片片,带着无尽的悲凉与悔恨:“传朕旨意,打开国库,将所有粮草分发给百姓。轩儿,婉清,你们带着他们走。” 他将定襄弓背在身上,箭囊里插满了狼牙箭,每一支都擦拭得锃亮,“朕要留在这里,给先帝一个交代,给中山的百姓一个交代。”
慕容轩还想说什么,却被林婉清拉住。她对着慕容宝深深一拜,玄铁剑拄在城砖上支撑着伤体:“陛下保重。若有来生…… 愿陛下能做个仁君。”
当慕容轩与林婉清护送百姓冲出西城门时,龙城方向传来震天的鼓声。他们回头望去,只见城楼上的 “燕” 字大旗依旧飘扬,慕容宝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手中的定襄弓不断射出箭矢,每一支箭都带着决绝的呼啸。城楼下的叛军如潮水般涌上,箭雨如飞蝗般掠过城头,慕容宝的定襄弓在暮色中不断震颤。
他左臂中了一箭,箭羽穿透甲胄的声响沉闷而刺耳,鲜血顺着弓弦滴落在城砖上,很快凝结成暗红的冰珠。可他仿佛不知疼痛,左手死死按住箭杆,右手仍在机械地抽箭、搭弦、发射。每一支箭射出,城下便传来一声惨叫,却挡不住叛军如潮水般的攻势。
“陛下!城东南角快守不住了!” 一名亲卫浑身是血地奔来,甲胄被劈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裂口,“段速骨的人搭上云梯了!”
慕容宝没有回头,只是将最后一支狼牙箭搭在弓上。这支箭的箭杆刻着细小的 “垂” 字,是慕容垂当年用过的羽箭。他望着城下挥舞长刀的段速骨,望着黄旗下游魂般瑟缩的慕容崇,忽然想起太和二十年的秋天。那时他随先帝围猎,十岁的慕容崇还骑在他肩头,用木弓射下一只大雁,先帝笑着说:“这孩子有燕人风骨。” 可如今,这风骨却成了叛军手中的棋子,在血色黄昏里摇摇欲坠。
“放箭!” 他怒吼一声,定襄弓拉成满月,羽箭带着破空的锐啸直刺段速骨面门。段速骨仓促间挥刀格挡,箭矢擦着他的脖颈飞过,带起一串血珠。城下顿时响起一片惊呼,叛军的攻势稍稍一滞。
就在这时,城头突然传来 “轰隆” 巨响。东南角的城楼被叛军撞开一道缺口,木屑与砖石飞溅,几名燕军士兵来不及躲闪,瞬间被埋在废墟之下。段速骨的喊杀声如雷贯耳:“破城了!杀进去!活捉慕容宝者赏千金!”
慕容宝拔出断水短剑,额角的鲜血糊住了视线,他踉跄着挡在缺口前,对着残余的士兵嘶吼:“燕人只有战死的将军,没有投降的懦夫!随我杀!”
他喉咙里涌上腥甜的血气,正欲提剑冲向缺口,城下却突然响起诡异的寂静。段速骨的叛军已攀上城头,先锋部队与燕军残兵在缺口处厮杀,鲜血顺着城墙流淌,在雪地上汇成蜿蜒的溪流。
可就在这时,一名叛军突然扔掉了手中的刀,那是个满脸风霜的老兵,甲胄上还留着黄榆谷之战的箭痕。“我不打了!” 他嘶声喊道,声音在混乱的战场格外刺耳,“都是燕人!杀来杀去有什么意思?中山没了,龙城快没了,难道非要把最后一点燕人的骨血都埋在雪地里吗?”
他的喊声像一道惊雷,让厮杀的双方都愣住了。另一名叛军扔掉长矛,跪倒在雪地里痛哭:“我儿子死在参合陂,老子不想再为谁卖命了!段速骨说破城有赏,可这破城除了死人还有什么?”
连锁反应如瘟疫般蔓延。越来越多的叛军扔下兵器,有的坐在雪地里发呆,有的望着龙城残破的城楼落泪,有的则转身向关外走去。他们大多是被强征的辽东农户,或是慕容会、慕容麟旧部,早已厌倦了无休止的内斗。段速骨挥刀砍倒两名逃兵,怒吼道:“谁敢退?老子斩了他!” 可他的怒吼在溃散的人潮中显得苍白无力,连他身边的亲卫都开始犹豫后退。
黄旗下的慕容崇突然从马上摔了下来,他挣扎着爬起来,扯掉头上的王冠,放声大哭:“我不要当皇帝!我要回家找祖母!段速骨你骗我!这根本不是复国,是杀人!” 少年的哭声穿透暮色,让更多叛军停下了脚步。他们看着这个被推上旗杆的孩子,仿佛看到了自己在战乱中离散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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