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您可算是回来了!”跑堂的脚步飞快在前领路,直奔大堂角落里一间独立雅间,“您的阿妹等您等得困倦,就那么伏在桌上,小的恐贵客因而受寒,请客人先行返室安歇,如何都劝不动,非说要等着您回来!”
客人来来往往,一楼大堂的桌椅却是有限。
柳润环顾四周。
若他未曾记错,今日人流要较往日更密些,用膳的桌椅定然供不应求。
鸢娘子早早就占着一桌,虽摆满菜肴,人却在伏桌休憩,在店家眼里能少赚好几桌茶水饭钱。
也难怪跑堂的急成这样。
住店的,打尖儿的,还有那既是住客也是食客的,络绎不绝,形形色色,大堂的环境与清净二字根本就不沾半点关系。
小娘子伏桌,阖着眼,在雅间中睡得却很沉。
柳润制止了跑堂想要上前去唤醒鸢的举动,给他塞去一把混着金枝的玉叶。
“今日之事,实感歉疚。让阿妹留此安然小憩也好,我会守在这里等她清醒。至于这些,权作对店家的补偿,烦请代为转交。”勾开储物香囊的系绳,抬眼见跑堂的张大嘴愣在原地,柳润指尖一顿,“是不够吗?”
“客人,您真是……这,这即便包下本月全场之用,亦绰绰有余。”跑堂犹豫再三,还是吞吞吐吐道。
柳润听罢,垂首专注翻找:
“无妨,我们兄妹二人会在此多停留一段时日,所余之资,权作居停期间的费用,倘若尚有盈余,待我们辞行之际,亦无需退还。”
最后一个字刚落,刚好翻找出一件外裳。
一边的跑堂立刻点头哈腰应下,用一张布小心包好玉叶金枝,说着“您有事唤小的” 就退了出去,关上雅间的门。
给外裳掐诀清洁术法,柳润俯低身,轻轻披在熟睡人的肩头。
少女的肤色偏为苍白,闭合的眼下有一层无法忽视的乌青,一看就是近来都未曾休息好的缘故。
好像初离雪域来到羽剑宗时,他也曾因为截然不同的环境反差而觉得不安生。
无论是饮食,文化,还是生活习性,无一处不令他感到陌生。
羽剑宗的弟子们热闹活络,似亲似友,聆神楼各自安好的那一套在宗门里并不适用。
陌生会激发惶恐。再心如静水也避不开。
还未曾适应的那阵子,即便是晴空万里也会让他觉得暗沉怪异。
那么,自小在远离人烟的林深处长大的女儿家,忽然要独自面对全然未知的外界,面上不曾表露出的类似于害怕与胆怯之类的情绪,或许一直在心中潜滋暗长。
“好好休息。”柳润掐诀完静音术,轻声道。
鸢是被美食的香甜气息给勾醒的。
揉揉一双惺忪模糊的眼,点点泪花泛出眼角。
这一觉睡得好舒服,久违的身心舒畅。
领头的堂倌核对完菜目,又询问了柳润几句,得了话,才摆手示意一众上完菜的堂倌鱼贯而去。
“小娘子醒得正好,菜都热乎着呢,全照着您白日里点的又重新安排了这一桌。”话说完,领头的堂倌含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也退了出去。
白日里?
鸢自些微清醒后就无意识盯着柳润,此刻满是茫然。
为什么要说是白日里?
雅间内燃着好几盏别致的落地灯,头顶还有几只鱼灯作摆尾状,也极明亮有特色。
点了好多灯。
“你回来啦。”鸢的思维仍旧有些没睡醒的混沌感,打了个哈欠,眼角又泛出几点水色,“今日诸事可还顺遂?”
柳润持碗盛饭的动作一滞,眸光微动,张了张口,却是无言。
雅间一张大圆桌,菜肴都较集中地摆放于中心。鸢伏在桌沿,枕着手仰面,此刻半带迷蒙地眨眨眼。
努力掀起沉重的眼皮,在昏沉与清明中挣扎起伏,直到桌对面的人同鸢四目相对。
欲言又止的一眼,似惋惜,似怅然。
“不顺利吗?”鸢彻底清醒,迟疑问。
是与不是。
不过就是一句话,几个字。
盛好饭的瓷碗推至鸢的近前,玉筷置上镶银着笼,落一道清脆细响。
支起身后,肩上一轻,地上又接着响起一瞬的轻微窸窣。
有物品落地,即便还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东西,鸢就已经在椅上回过身,弯腰去拾。
“先吃饭。”耳后有人说。
鸢不觉得看见的那一眼是自己意识糊涂时的错觉。
隐隐不安的心提前为自己一层又一层浇筑起高垒。壁垒之内勇气渐蓄,壁垒之外防御益坚。直到它们看起来无坚不摧。
一顿饭在心神不宁中结束。无论有多色香味俱全,扒拉进口也味同嚼蜡。
等鸢迟钝地反应过来,点灯只因天色已晚时,再去看柳润于她门前止步的动作,她只凝眉问出一句:
“你现下困了吗?”
柳润摇头。
鸢抓住他的衣袖,二话不说直接拉入房内,闩好锁。
“现在就能说大胡子的委托了,对吧?”鸢神色凝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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