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秀秀摸着竹简上的纹路,“河神爷爷说,水是活的,不该被用来杀人。”
阿泉浑身一颤。他想起在金匠巷的那个冬夜,街坊们围着玄晶惊叹,王婆婆用冻裂的手摸他的额头,说“阿泉长大了,能护着咱巷子了”。若引黄河水灌大都,固然能灭元廷,却也要淹死无数无辜百姓,就像当年元军决堤淹红巾军大营,淹死的都是拖家带口的流民。
帐外突然传来马蹄声。红巾军斥候浑身是血,滚鞍落地:“应天府的元军抓了金匠巷三十七个老幼,说三日内不交出玄晶,就全部砍头!”
秀秀的手突然攥紧阿泉的衣角:“王婆婆昨天还给我送过棉鞋……”
阿泉望着手中的玄晶,蓝光中浮现出两个场景:一边是金匠巷的街坊们被押赴刑场,王婆婆的白发上落着雪花;另一边是开封城外的黄河水咆哮着冲向大都,无数民居在洪水中坍塌,孩子的哭声混着泥沙流淌。
“徐将军,”他转身走向中军帐,“我愿带玄晶回应天府,但有两个条件:第一,红巾军不得用玄晶决河;第二,等我救出乡亲,你们要护送他们来滁州。”
徐寿辉盯着他的眼睛,突然长叹:“当年大禹治水,堵不如疏,你比我们更懂这个道理。”
元至正十一年正月十五,应天府的城隍庙前挤满了人。
达鲁花赤坐在八抬大轿里,看着阿泉抱着玄晶走上祭台。三十七个街坊被反绑在石柱上,王婆婆的嘴角还沾着血,显然遭过酷刑。
“李阿泉,”达鲁花赤笑道,“只要你将玄晶与定海神针合璧,我便放了这些蝼蚁。”
阿泉望着他腰间的半块石头,黑水已浸透玉带,在阳光下泛着不祥的光。他掏出玄晶,蓝光与黑光在空中相撞,竟在城隍庙的飞檐上映出大禹与共工交战的幻象。
“合璧可以,”阿泉大声道,“但需以我血为引!”
他摸出金匠用的刻刀,在掌心划出伤口,鲜血滴在玄晶上。蓝光骤然暴涨,竟将城隍庙的铜钟震得嗡嗡作响,钟声里夹杂着黄河的浪涛声、长江的奔涌声,还有无数百姓的哭嚎声。
达鲁花赤突然惊恐地发现,定海神针在吸收阿泉的血后,黑水中竟浮现出金匠巷街坊们的面容——原来,玄晶早已将众人的血脉相连,就像黄河的支流终将汇入大海。
“开!”阿泉大喝一声,双晶合璧。
刺眼的光芒中,应天府的百姓们看见,两条光龙腾空而起:一条金黄,衔着大禹的耒耜;一条漆黑,缠着共工的蛇尾。两龙在空中缠斗,最终化作细雨,落在城隍庙前的枯井里。井水突然沸腾,竟涌出清甜的泉水,顺着石板路流向金匠巷。
当阿泉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自家的土炕上,秀秀正用井水给他擦手。破窗外传来喧闹声,张老汉捧着新收的麦苗冲进来:“阿泉,巷口的枯井冒清泉了!水脉通了,咱金匠巷的地能种水稻了!”
清虚子站在门口,望着桌上合二为一的玄晶,此刻它已变成温润的玉色,表面刻着密密麻麻的水纹,正是应天府周边的水脉图。“双晶合璧,不再是杀人的灵宝,而是护民的水经。”老道士笑道,“当年大禹留下它们,本就是为了让百姓能治水,而不是用治水来杀人。”元宵夜,金匠巷的街坊们围着清泉跳舞。秀秀将合璧的玉晶放在井台上,蓝光与月光交融,照亮了每一张笑脸。阿泉摸着掌心的疤痕,想起玄晶融入血脉时的声音:“水无常形,却能润万物;宝无贵贱,全在人心善恶。”
从此,应天府流传着这样的传说:当金匠巷的井台亮起神光,便是大禹的魂魄归来,护佑着世代百姓。而李阿泉父女,再也没提过那块能分水聚财的宝玉——他们只记得,某个寒夜里,满室神光带来的,不只是温暖,还有让人间不再冻馁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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