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融化的蜜糖,缓缓流淌在天下商盟的朱漆大门上。
门楣处"通天下货,结天下缘"的匾额被擦得透亮,鎏金大字在渐沉的天色里泛着温润的光,檐角悬挂的琉璃灯笼次第亮起,将门前青石板照得泛出暖黄的涟漪。
李道城领着纪亦念、毛无绝等人立在门畔,粗布短打的衣襟上还沾着未及拍落的草屑,在往来宾客的织金锦缎与累丝步摇间,像几簇被遗落的蒲公英。
"站住。"守卫的铁戟"当啷"一声横在门前,腰间御天宗内门弟子的玉佩随动作轻晃,羊脂玉面上的夔龙纹泛着冷光。
"衣衫褴褛者,不得入内。"
目光扫过纪亦念发间的野菊与渗血的袖口,嘴角扯出嫌恶的弧度,"更何况带伤之人——若污了商盟的地,你们担待得起?"
"我们有叶公子的通行令牌!"纪亦念急得跺脚,指尖在袖中摸索时碰落了鬓边的木樨珠花。
那枚以碎玉磨制的小花滚落在守卫脚边,映出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惊惶。
李道城敏锐地注意到守卫腰间的玉佩——龙御纹的形制,竟与三日前在苏挽坟前拾到的碎玉残片分毫不差。
"怎么回事?"
鎏金腰带在暮色中划出一道冷冽的弧光,叶瑄拨开人群时,袖口的鲛人绡带拂过纪亦念肩头。
他扫了眼守卫青白的脸色,眉峰微挑:"这几位是我的贵客,你们这是做什么?"
"瑄少爷赎罪......"守卫的脊背几乎弯成直角,声音里带着喉间挤压的颤音。
叶瑄淡淡颔首,转身时衣摆带起的风卷乱纪亦念额前碎发:"叶萧让我在此恭候诸位,里面请。"
跨过门槛的刹那,纪亦念忽然攥紧李道城的袖口。
她想起苏挽临终前攥在手心的碎玉,想起守卫腰间的龙御纹玉佩——那分明是御天宗内门弟子的象征,为何会出现在一个商盟守卫身上?
商盟内堂灯火通明,暖黄的光晕里浮动着灵果香与松木香。
毛无绝正扒在灵果拼盘前咽口水,火晶桃的绯红映得他鼻尖发亮;
丁既白则手持放大镜,凑近墙上的秘境地图,指尖几乎要贴上绘着古阵纹路的羊皮纸。
李道城忽然将纪亦念拉到雕花屏风后。
"那天在秘境......"他耳尖泛着薄红,喉结在粗布衣领间滚动"对不起"。
远处传来毛无绝的笑闹声,忽然想起纪亦念在苏挽坟前的背影,单薄得如同被雨打湿的纸鸢。
纪亦念抬头看他,夕阳的余晖透过镂空窗棂,在少年耳尖镀上一层暖金。
她说:"离娘草过去的都过去了"
门外的喧哗声打断两人继续——叶萧半扶着林策踉跄而入,前者袖口的血迹尚未干透,在鲛绡布料上晕开暗红的花;后者脸色苍白如纸,却仍扯着嘴角笑:
"家里两位兄长非要追问叶小姐的下落......我实在躲不过。"
"没死就行,现在来玩两把?"李道城扬声开口,指尖的纸牌发出清脆的洗牌声。
毛无绝立刻抛下灵果扑过来,丁既白则晃着酒壶轻笑:"输家喝苦艾酒的规矩,可别想赖。"
纪亦念看着叶萧给毛无绝递去一颗火晶桃,看李道城耐心地教林策辨认牌面,忽然觉得眼眶发酸。
苏挽坟前的冷雨似乎还在脖颈间流淌,此刻却有一股暖意从胸腔漫开,像被火折子点燃的灯油。
梁玉立在商盟外的巷陌里,指尖攥着刻满灵纹的玉简。
天上的弯月如同一枚银钩,钩住她怀中鎏金铃铛的流苏。
铃铛忽然发出细微的嗡鸣,吊坠上的莲花纹微微发烫,这是某人亲手为她系上的。
梁玉望着商盟内透出的暖光,透过雕花窗格,能看见纪亦念被叶萧逗得轻笑,李道城正往毛无绝的酒杯里偷偷加蜜饯,林策则托腮看着牌局,眼底难得有了活气。
风卷起她的月白裙裾,带来一缕若有若无的莲花香,鎏金铃铛的响声渐弱,如同沉入深潭的珍珠。
秘境里的风波虽未在御天宗掀起太大波澜,却催生了一则诡异的新规。
《御天新典》中新增的条文写得冠冕堂皇:"废除灵纹歧视,凡血脉纯净者可拜入御天门。"
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所谓"血脉纯净"不过是新的枷锁——那些叛宗投御的灵修被称作"新血",表面上被奉为上宾,实则在宗内举步维艰,既遭老牌弟子嫌弃,又被同门视作背主者,只能抱团取暖。
而那些被吞并宗门的弟子更惨,连踏入内门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在杂役处做最粗笨的活计。
从秘境返回后,李道城每日都在练习枪法。
原计划三日后的锻骨之事实在耽搁不得,可叶萧遍寻商盟库房,竟发现所需灵草灵药差了十之七八。
为了凑齐材料,李道城几乎掏光了小金库,此刻摸遍全身,连一枚碎灵石都找不出。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他收枪坐在廊下,目光落在远处商盟的货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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