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悦却摇摇头,眼神固执得很:“我爹不会给他机会的。我爹说了,贺延峰那种人,就算戒了赌也是个市井无赖,配不上我这个尚书府的小姐。诗言,求你了,帮我这一次吧。只要能离开紫彦城,我什么苦都能吃。我已经跟延峰约好了,今夜子时在北门汇合,他会备好马车……”
白诗言看着她通红的眼睛,忽然想起自己。若父亲执意要拆散她和墨泯,她会不会也像林悦这样,宁愿放弃一切也要跟墨泯走?答案几乎是肯定的。可她比林悦幸运,墨泯有能力护她周全,有足够的家底让她们衣食无忧,而贺延峰……他能给林悦的,恐怕只有空头支票。
“我不能帮你私奔,”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但我可以帮你劝劝林大人,让他再给贺延峰一次机会。我会跟我父亲说,让他出面斡旋,给贺延峰三个月的时间。如果贺延峰真能在这三个月内戒了赌,找份正经活计,甚至能攒下些积蓄,或许林大人会改变主意。”
林悦愣住了:“三个月?他……他能做到吗?”她心里其实也没底,贺延峰的性子她知道,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让他坚持三个月不碰赌桌,简直比登天还难。
“若他真的爱你,就一定能做到。”白诗言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但你也要答应我,这三个月里,不准再提私奔的事,好好跟你父亲沟通,按时吃饭,养好身子。若是贺延峰做不到,你也该彻底死心了,到时候我再帮你想别的办法,总比嫁给盐商儿子强。”
林悦沉默了许久,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我信你。我……我再等等看。”
离开林府时,日头已经偏西。马车驶回相府的路上,白诗言一直望着窗外,心里乱糟糟的。林悦的事像面镜子,照出了她自己的处境,门当户对这四个字,像道无形的墙,压得多少有情人喘不过气。
她和墨泯,又何尝不是如此?父亲虽不再明确反对,可那审视的目光,那些关于墨泯身世的疑虑,都像根刺,扎在两人之间。墨泯是商户出身,虽如今富可敌国,可在那些世家大族眼里,终究是“商贾”,配不上她这个相国府的小姐。若有一天,父亲也像林大人那样,非要拆散她们,她该怎么办?
回到府中,刚踏进院门,就见青禾匆匆跑来,手里捧着个沉甸甸的木盒,看她的表情都带着几分吃力:“小姐,墨府的小厮来了,说这是墨公子让交给您的。好家伙,这盒子沉得很,里面像是装了不少东西。”
白诗言接过木盒,入手果然沉甸甸的,差点没拿稳。打开一看,里面竟整整齐齐码着一叠信,足有十几封,用一根红绳捆着,最上面放着一张素笺。她拿起素笺,见是墨泯熟悉的字迹,笔锋凌厉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
“这些日子未能见你,攒了许多话想说,便一封封写了下来。本想让蝴蝶送去,可它那小身子,怕是拿不动这么厚一叠,只能劳烦小厮跑一趟。信里写了些琐事,有我前几日的胡言乱语,也有夜里想起你的碎念,你闲来无事时看看便好。待我伤愈,陪你说个够。”
白诗言的心瞬间被填满了,像被什么暖融融的东西裹住。她拿起最上面的一封信,信封上还画着个小小的简笔画,是只歪歪扭扭的兔子,显然是墨泯随手画的,知道她属兔。
她迫不及待地拆开一封,里面的字迹比平时潦草些,墨迹也有些晕开,显然是写得急了:
“清晨推开窗时,看见檐角落了只燕子,灰扑扑的,站在那里梳羽毛,倒让我想起你。你晨起梳发时总爱对着镜子发呆,发绳缠在指尖解不开,就会气鼓鼓地喊我帮忙,那时阳光正好落在你发顶,连绒毛都看得清。”
另一封信里,字里行间带着点细碎的雀跃:
“厨房炖了莲子羹,放了冰糖,甜得正好。忽然想起上次你在这儿,舀了一勺要喂我,结果自己先烫得吐舌头,嘴里还嘟囔‘明明吹过了呀’。那副模样,比这莲子羹还甜。”
还有一封,墨迹带着点洇开的痕迹,像是写着写着停了许久:
“傍晚翻到你落在这儿的那本《花间集》,页脚折着角,是你最爱的那首‘春日游,杏花吹满头’。我对着窗棂念了两遍,风从巷口吹过来,竟带着点你身上的茉莉香,恍惚间以为你就坐在对面,正托着腮听我读诗。”
最末一封写得最短,字迹却格外温柔:
“今日清点库房,见着你上次说好看的那匹月白绫罗,让人裁了半匹,想给你做件新襦裙。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绣样?等我好些,陪我去趟绣坊好不好?就我们两个,慢慢挑。”
一封封看下去,白诗言的指尖都泛起了热意,眼眶不知不觉就湿了。这些信里没有半句缠绵的情话,净是些琐碎得不能再琐碎的日常,却像温水漫过心口,烫得人鼻尖发酸。
她仿佛能看见墨泯写信时的样子,或许是清晨坐在廊下,晨光透过梧桐叶落在信纸上,她握着笔,想起昨夜她抢着要吹凉莲子羹的傻样,嘴角忍不住弯起来;又或许是夜深了,案头的烛火明明灭灭,她对着空荡的房间发呆,忽然想起她总爱把绣错的帕子藏起来,便笑着提笔写下,笔尖在纸上顿了顿,像是怕写重了惊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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