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位主事面如死灰,眼中充满了绝望。
限期七日!
这对于他们这些已经被证明传统方法失效,面对洪水束手无策的工部官员来说,无异于一道催命符。
黄河的滔天洪水,已经让他们尝尽了失败的苦果,而圣上的严旨,则彻底堵死了他们所有的退路。
前有无法战胜的自然伟力,后有不可违逆的君王震怒。
他们被夹在了天灾和君威之间,如同待宰的羔羊,看不到一丝生机。
绝望的情绪,在工部官员中迅速蔓延。
有人瘫软在地,有人失声痛哭,有人则眼神茫然,似乎已经放弃了思考。
七日时间,在他们看来,比七十年还要漫长,也比眨眼间还要短暂,因为他们知道,无论如何努力,用现有的方法,都不可能完成圣上布置的任务。
死亡的阴影,如同铅云般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他们穷尽了毕生所学,却发现面对真正的天灾,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和无力。
“七日……”
孙侍郎挣扎着抬起头,浑浊的眼中没有了往日的精明,只剩下无边的绝望。
他知道,这一次,是真的完了。
就在工部官员们陷入前所未有的绝境,被七日之限和滔天洪水逼得几欲崩溃之时,下游的灾区,高家的“赈灾”行动却依旧如火如荼。
高瑞,这位一手策划了“以粮换地”大计的年轻商人,此刻却并未安坐淮州遥控,而是已然亲身抵达了灾情最为严重的前线地带——云州与沧州交界处,那黄河主堤决口和险情频发的源头。
他并非不关心下游的收购进展,徐茂每日都有快船送来详细的报告,看着那不断增加的田契地契数目,高瑞心中自有丘壑。
但他更明白,想要真正将这场灾难转化为高家崛起的基石,仅仅低价收购土地是不够的。
他需要更深入地了解这场灾难的根源,更需要亲眼看看,这令大胤朝廷束手无策的黄河,究竟是何等模样。
更重要的是,他敏锐地察觉到,这场洪水背后,或许还隐藏着更大的机遇。
此刻,高瑞正站在一处临时搭建的高台上,身披一件普通的灰色斗篷,头戴兜帽,遮掩了大半面容,只露出一双深邃锐利的眼睛。
他身边只跟了几个精干的护卫,与周围那些穿着官服、面色焦急的工部官员,以及下方泥泞中挣扎忙碌、衣衫褴褛的民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的目光,正冷冷地扫视着眼前这片混乱而绝望的景象。
不远处,就是那刚刚彻底崩塌的新筑堤段留下的巨大豁口。
浑浊狂暴的黄河水如同脱缰的野马,咆哮着、翻滚着,肆无忌惮地冲刷着一切,将泥沙、断木、甚至未来得及逃生的民夫尸体一同卷向下游。
而在豁口两侧,以及其他不断出现险情的堤段上,数以万计的民夫,在官兵的呵斥和鞭打下,正进行着一场看似悲壮,实则徒劳的抢修。
他们肩挑手扛,将一筐筐的泥土、一捆捆的稻草、一块块沉重的石头,奋力地投入那汹涌的河水之中。
然而,这些在平时看来坚固可靠的材料,在黄河的滔天怒浪面前,却显得如此脆弱不堪。
“夯土遇水则化……”
高瑞看着那些刚刚倾倒下去的泥土,几乎是瞬间就被浑浊的河水溶解、冲走,不由得微微摇头。
“木桩难抵巨力……”
他看到民夫们奋力打下的粗大木桩,在洪水的反复冲击下,要么被连根拔起,要么被拦腰折断。
“条石亦被掏空根基……”
就算是一些堆砌起来的石块,也往往因为河底暗流的不断掏蚀,最终失去支撑而垮塌。
一队民夫刚刚用血肉之躯和简陋的工具,好不容易将一处小小的管涌堵上,还没等喘口气,旁边不远处,又发出了惊呼,新的渗漏点再次出现,甚至比之前的更加严重。
他看到那些工部官员,如孙侍郎、张启明之流,一个个面如死灰,或捶胸顿足,或呆若木鸡,眼神中充满了无助和绝望。
他们显然已经用尽了所有祖宗传下来的办法,却依旧无法扼住黄河的咽喉。
“蠢!真是蠢得可怜!”
高瑞心中冷哼一声。
并非嘲笑这些古人的智慧,而是在感慨时代的局限性。
这些方法,在一般的洪水面前或许有效,但面对这种数十年甚至上百年不遇的特大洪水,以及黄河本身泥沙含量极高的特性,无异于杯水车薪,螳臂当车。
看着那些民夫如同蝼蚁般,用自己的血汗甚至生命,去进行着这场注定失败的“战斗”,高瑞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但更多的,却是思索和计算。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亦能毁堤……”
他喃喃自语,目光在浑浊的河水、松软的泥土和散落的石块之间来回逡巡。
“有没有一种东西,能够将这些松散的沙土、石块牢牢地凝结在一起?一种不怕水浸,甚至遇水之后反而更加坚固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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