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芬起身,目光深沉,向许攸微微颔首:“子远,此乃故太傅陈公(陈蕃)之子,陈逸,字伯退。”
陈逸上前一步,面容清癯,眉宇间隐有郁色。他拱手一礼,声音低沉却坚定:“先父蒙冤而死,逸苟活至今,唯愿诛除阉竖,还天下清明。”
许攸眼中闪过一丝敬意,回礼道:“陈公高义,天下共仰。今得伯退相助,大事可期。”
王芬轻叹:“伯退虽久居草野,然士林之望未减。他暗中联络故吏,已得三河豪杰响应。”
陈逸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缓缓展开,竟是当年党锢之祸中遇害士人的名录。他指尖微颤,低声道:“此仇不报,死不瞑目。”
王芬又侧身,指向那灰袍老者:“这位是襄先生,通晓天文谶纬,曾预言‘荧惑守心,汉室将倾’。”
襄楷微微颔首,须发如霜,双目却炯炯有神。他手中握着一块龟甲,裂纹诡谲,似暗藏天机。
许攸挑眉:“久闻先生善观星象,不知今日之局,吉凶如何?”
襄楷沙哑一笑,声音如枯叶摩擦:“紫微晦暗,帝星摇摇欲坠。合肥侯当立,此乃天命。”
王芬沉声道:“襄先生已卜得灵帝北巡之日,正是吾等举事之机。”
许攸眼中精光一闪,缓缓点头:“天时、地利、人和,今已俱备。”
窗外忽有惊雷炸响,烛火猛然一暗,复又燃起。四人影子投在墙上,如鬼魅般扭曲纠缠。
陈逸冷然道:“阉宦祸国,天子昏聩,此乃汉室之劫。”
襄楷抚须低语:“劫数已至,人力难逆,唯有顺势而为。”
待众人落座,王芬挥手屏退武士,语气突然亲切:“子远勿怪。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礼。”他亲自为许攸斟酒,“当今天子昏聩,宦官专权,民不聊生。我辈身为汉臣,岂能坐视不理?”
许攸接过酒盏,借机整理思绪。酒液在杯中晃动,映出他闪烁不定的眼神。
“使君忠心可昭日月。”许攸斟酌词句,“只是废立之事,非同小可。不知使君有何具体谋划?”
王芬眼中精光一闪,从袖中取出一卷帛书铺在案上:“子远请看。”
许攸凑近细看,是一幅星象图,标注着近日天象异常。王芬指着其中一处:“紫微垣暗淡,帝星飘摇。太史令私下告知,此乃天子失德之兆。”
许攸心中暗笑。这等把戏他见多了,无非是为废立制造舆论。但面上却装出震惊之色:“竟有此事!”
“不止如此。”王芬又取出一封信,“这是合肥侯的亲笔。侯爷深明大义,愿为社稷担此重任。”
许攸接过细看,信中合肥侯言辞恳切,表示若众臣推举,愿继承大统,革新朝政。笔迹工整,印章俱全,但以许攸的眼力,仍看出几分刻意模仿的痕迹。
“使君准备何时...行动?”许攸试探道。
王芬压低声音:“据洛阳密报,天子计划下月北巡河间。届时途经我冀州,正是千载良机。”他手指在案几上划出一条路线,“我已安排心腹将领率兵'护驾',只待时机成熟...”
许攸心头狂跳。这是要行刺君上啊!他强压震惊,故作镇定:“使君深谋远虑。只是禁军护卫森严,如何得手?”
王芬得意一笑:“禁军中有我们的人。越骑校尉伍孚、城门校尉崔钧皆已暗中应允。届时只要...”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室内烛火忽明忽暗,将众人面孔映得阴森可怖。许攸感到一阵寒意。王芬的计划比他想象的更为大胆周密,参与者也远不止眼前这些人。
“使君谋略深远。”许攸拱手,“只是我家主公尚有一虑——事成之后,如何确保各方利益?”
王芬会意,抚须笑道:“本初果然务实。若得袁氏支持,事成后当以大将军之位相酬,并领冀州。”他意味深长地看着许攸,“至于子远你...尚书令之位如何?”
许攸心头一热。尚书令掌管朝廷机要,位高权重。但他很快冷静下来——这等空头许诺,王芬不知对多少人说过。
“攸不过微末之士,岂敢奢望高位。”许攸故作谦逊,“只愿为天下苍生尽绵薄之力。”
王芬大笑:“子远过谦了!”他突然凑近,声音几不可闻,“其实我早知你会来。上月我派密使赠你玉佩时,便知你非池中之物。”
许攸袖中的玉佩突然变得滚烫。原来王芬早就在布局,自己不过是他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密议持续到三更时分。当其他人告退后,王芬独留许攸。
“子远,你我推心置腹。”王芬亲自为许攸添茶,“回去告诉袁本初,成则王侯败则寇,此时不搏更待何时?”
许攸捧着茶盏,感受着温度透过瓷器传递到掌心。他需要为自己留条后路。
“使君,攸有一不情之请。”许攸放下茶盏,“若事有不成...可有退路?”
王芬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了然:“子远果然谨慎。”他从案几下取出一份地图,“渤海之滨有渔村名'海曲',我已备好快船。万一有变,可速往辽东。”
许攸仔细记下位置,心中稍安。但他知道这还不够。
“使君高义。”许攸拱手,“只是攸还有家小...”
王芬拍拍他肩膀:“放心。我已命人在徐州广陵置办宅院,你家人可暂居彼处。”
许攸做出感激涕零状,心中却在盘算另一套计划。他早与南阳老家的族兄联络,若事败可南逃避祸。
离开刺史府时,东方已现鱼肚白。许攸回到驿馆,立刻取出随身携带的空白竹简,用暗语记录下今夜所见所闻——特别是王芬提到的每一个名字。这是他的保命符,万一事发,可向朝廷检举将功折罪。
“先生,热水备好了。”侍从在门外轻唤。
许攸收起竹简,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沐浴时,他反复推敲着向袁绍汇报的说辞。既要让袁绍看到参与的好处,又不能显得太过热心;既要传达王芬的威胁,又不能吓退袁绍。
“许先生。”又一名侍从敲门,“刺史大人派人送来礼物。”
许攸打开门,见是一名小吏捧着锦盒。盒中是一方精美玉印,上刻“尚书事”三字。许攸冷笑——王芬这是迫不及待要坐实他的同谋身份啊。
“替我谢过使君。”许攸收下玉印,随手塞进行囊。转身时,他敏锐地注意到驿馆外多了几个陌生面孔。王芬果然派人监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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