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很没用?”沈云岫低声说,声音轻得像叹息。
怀夕经历了那么多,我却什么都记不起来。怀着孩子,我连孩子的来历都不敢问,只能在这里胡乱猜测……
他甚至不敢去想,那个孩子会不会是许怀夕和别人的。
这个念头只要冒出来,心口就像被巨石压住,喘不过气。
可他更怕,怕问了之后,许怀夕会用那种疏离的眼神看他,说“与你无关”。
季老看着他泛红的眼角,这才察觉到这位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外门弟子,早已将一颗心系在了许怀夕身上。
他拍了拍沈云岫的肩:“云岫,有些事过去了,就别太较真。有些事人力所不及?”
季老当然也想不到许怀夕就是许明昭,毕竟这可是异想天开的事。
“是。”沈云岫低下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的边缘,那里还留着茶水的余温,只要她在他身边就好。
可这还不够。
他想知道许怀夕的过去,想知道那些刻在骨头上的记忆,想替他分担那些深夜里的噩梦。
他甚至想告诉许怀夕,不管你以前是谁,不管你经历过什么,我都在这里。
可他说不出口。
他是沈云岫,是那个失忆后变得谨小慎微的沈云岫,连一句“我在意你”都不敢说出口,只能将所有的情绪都藏在温和的表象下,藏在替他掖被角的动作里,藏在深夜里辗转反侧的思念里。
他起身告辞时,脚步有些虚浮。
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问:“季老,您说……许明昭和蚩离,为什么会刻在一起?”
季老叹了口气:“或许是知己,或许是亲人,谁知道呢?过去的事,谁说得清。”
沈云岫没再追问。他慢慢走回卧房,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照在许怀夕沉睡的脸上。
他在榻边坐下,伸出手,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轻轻落在了那片隆起的小腹上。
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怀夕,”他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不管你以前是谁,不管你心里装着谁……别推开我,好不好?”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爱到了骨子里。
爱到看见他蹙眉就心疼,爱到听见别人提起他的过往就酸涩,爱到连嫉妒都变得小心翼翼。
他只知道,只要能守着这个人,守着她腹里的孩子,哪怕一辈子活在失忆的迷茫里,似乎也甘愿。
许怀夕在睡梦中动了动,像是感受到了他的触碰,往他这边靠了靠,鼻尖蹭到他的袖口,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
沈云岫的心瞬间软了下来,所有的酸涩、嫉妒、自责,都在这一刻化作了满腔的温柔。
他俯下身,在许怀夕的额上轻轻印下一个吻,像一片羽毛落下,轻得不留痕迹。
“睡吧,我在。”
窗外的月光静静流淌,照亮了他眼底深藏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爱意。
那爱意早已像藤蔓,缠绕着他的五脏六腑,刻进了骨血里,只等着一个契机,便会破土而出,长成参天大树。
而此刻的他,只知道要守着身边这个人,守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宁。
其他的,暂时不重要了。
晨露未曦时,季老已在廊下候着。
沈云岫扶着许怀夕出来透气,见老人立在阶前,手里攥着张泛黄的舆图,眉头拧成个川字,便知是有要事。
“许姑娘,有事商议。”季老的目光掠过许怀夕,又看向沈云岫——有些事,对着失忆的人说不通,只能与当事人论。
许怀夕点头,示意沈云岫先回屋。
沈云岫虽有疑虑,却只温声道:“我在屋里备着你爱吃的莲子羹,早些回来。”
他的语气温和得像怕惊扰了晨露,转身时指尖却几不可察地蜷了蜷。
有些事,季老只会与许怀夕说。
廊下只剩两人时,季老将舆图铺开在石桌上。
岭南至江南的河道脉络清晰,却在南河中段被红笔圈出大片阴影,墨迹深得发沉。
“你看这里。”季老指尖点在江南以北的郡地地,“入夏至今,三月无雨。南河支流断了七道,水田干裂得能塞进拳头,老百姓逃了快三成,再拖下去……”
许怀夕的指尖落在南河二字上,指腹碾过粗糙的纸面,像能摸到那些干裂土地的纹路。
她记得去年经南河时,两岸稻浪翻滚,漕船首尾相接,如今竟成了这副模样。
“粮草呢?”她开口时,声音有些哑。
前往雷公山之前她命人往岭南调的那批粮草,本是备着防秋汛的,此刻倒成了救命的稻草。
“卡在赣州了。”季老叹了口气,“三皇子以‘防汛物资不得擅动’为由,扣着不放。说是要等皇上下旨,可那旨意……”
老人顿了顿,眼底浮起层灰败,“陛下的寿宴快到了,宫里正忙着采办,户部的人支支吾吾,款子怕是要拖到秋收后。”
许怀夕沉默着。太子有心赈灾,却被三皇子掣肘,这是明摆着的事。
三皇子向来视太子为眼中钉,如今借着天灾做文章,无非是想让太子在百姓面前失了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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