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话说:搬新房,不就图个热闹,图个红火嘛!”何虎笑得咧开了嘴,眼睛亮得惊人,“大伙儿都来喝彩捧场,日子才越过越有劲头!”。
新房里传出来锅碗瓢盆的撞击声、帮厨婶子们拔高嗓音的吆喝,混合着浓郁的、勾人馋虫的饭菜香,水蒸气一阵阵地从那门口翻涌出来,又被冷风迅速卷走。院坝里支着几张新打的八仙桌和条凳,已然坐满了早到的亲邻,嗑瓜子、抽旱烟、哄孩子,人声鼎沸,如同一锅煮得滚开的沸水。
江奔宇把脸凑近了些,眼底里带了几分办大事该有的审慎,压低了嗓子问:“虎子,那该请的‘神佛’……都到齐了没?心里都有数吧?”
所谓的“神佛”,指的自然是村中几位德高望重的族老和手握权柄的村干部们。这些人物无声地支撑着乡村日常运行的骨架,人情往来的网眼织得又密又细。在这样一个特殊日子里,疏忽了哪一个不起眼的结点,日后都可能引发意想不到的震颤。
江奔宇不动声色地斜睨了一眼右边角落——那里单独支着一张蒙了猩红新桌布的大圆桌,几位身着深色棉袍、头戴瓜皮帽或绒线帽的老者正襟危坐,杯中的热茶袅袅冒着白气,旁边的书记和村长正含笑低声与他们交谈着什么。他将视线收回,同样压低了声音,字字清晰:“虎子。这年头该过水的渡口都照了面,该拜的山头也上过香了。人情冷暖,轻重厚薄,分得清。”他顿了顿,下巴朝那边抬了抬,“瞧,那桌上的茶还热着呢。心意,他们懂了。”
这话一出,何虎脸上的笑收了收,却很快又舒展开,语气笃定:“老大,放心!都打过招呼了!前天我就提着酒去了族老家里,昨天又去了村长家,该说的话都说到了,该有的人情关怀,也都过了一遍。”他拍了拍胸口,“这事我心里记着呢,不能出岔子。族老还说,晚上流水席他会过来坐主位,村长也说要过来帮着招呼客人,都妥当了。”
江奔宇听了,这才松了口气。村里的事,族老和村干部的态度很重要,尤其是搬新房这种大事,礼数到了,往后日子才安稳。他刚要点头,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阵更热闹的声响——又有一群人来了,领头的是村东头的张大叔,手里拎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几个白面馒头,后面跟着几个年轻人,有的扛着鞭炮,有的提着水果,一进院子就喊:“虎子!恭喜恭喜啊!”
何虎一看这阵仗,连忙应着“谢谢张叔”,手里的烟盒又打开了,忙得脚不沾地。他一边给人递烟,一边往屋里让,嘴里还不停地说着“快坐快坐,嗑瓜子吃糖”,转眼就被人围在了中间。
江奔宇看着他忙得团团转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伸手拉了拉他的胳膊:“行了行了!虎哥你先去接待客人,咱哥俩之间不用这么客气。我自己随处逛逛,看看你这新房到底有多好。”
何虎这才想起江奔宇还站在门口,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哎呀,你看我这忙的,都忘了让你进屋了。那行那行,我先去招呼客人,你别客气,想吃啥自己拿。”他说着,又转头看向覃龙,语气带着点托付的意思,“那我就让龙哥陪着你吧,他比我熟,能带你好好逛逛。”
覃龙早就站在旁边等着了,闻言点了点头,拍了拍何虎的肩膀:“好了虎子,你去忙吧,别管我们了。老大就交给我接待,保证让他满意。”
何虎这才放了心,又朝着江奔宇笑了笑,转身就扎进了人群里,一边喊着“李婶您来了”,一边往桌上递糖,声音里的喜气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正说着,院口又是一阵哄闹,几户人家拖儿带女,提着红纸包裹的贺礼涌了进来。何虎急忙告罪一声:“哎呀,又有贵客到了!”说着便转身,脸上立刻堆起热络的笑意,迎了上去,一边拱手一边大声招呼:“贵客来啦!屋里坐!里头暖和!”
“行了行了,虎子!”江奔宇笑着朝他挥挥手,顺势把身边的覃龙往旁边带了带,“你赶紧招呼贵客去!我跟你龙哥还用得着你特意端茶倒水不成?我俩先自己随处走走看看,新鲜新鲜!”
“哎,那成!”何虎匆忙中还不忘对覃龙喊了一句,“龙哥,陪好老大!”
“去吧,有我呢,保证冷落不了老大一根头发丝!”覃龙朗声笑着应道。
看着何虎如同一尾重新扎入喧闹激流的鱼,敏捷地融入了那团红火的喜气之中,江奔宇和覃龙不约而同地都稍稍松了口气,像是被那过于蒸腾的热浪短暂地灼了一下。
江奔宇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转头对覃龙说:“这虎子,还是这么毛躁,不过倒是真高兴。”
覃龙也笑了,往院子外面指了指:“可不是嘛,盼这新房盼了多久了,现在终于住进来了,能不高兴吗?走,老大,我带你去后山逛逛,从后山居高临下就能看见我家和虎子家的院子,看得清楚,风景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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