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纸上的梧桐叶被夜风吹得簌簌作响,苏小棠盯着掌心淡金色的莲花印,喉间泛起一丝甜腥——那是方才救火时呛入肺腑的烟火气,此刻却因无感异变变得清晰可辨:夹杂着松木的焦苦,混着灶膛里未燃尽的枣木香,甚至能分辨出最深处那缕若有若无的药气。
"小棠。"陆明渊的指尖覆上她发烫的手背,温度透过掌心印记渗进来,像块温玉镇着翻涌的热流,"阿四说你昨夜咳了三次,现在该喝药了。"
苏小棠却反手扣住他手腕,指腹触到他脉门处沉稳的跳动。
她能听见他袖中玉牌相撞的轻响,能闻到他衣襟上残留的沉水香混着早朝时沾的墨汁味。
这种清晰到近乎尖锐的感知让她喉间发紧——火祭前她从不知,原来陆明渊每说一个字,喉结会轻轻滚动三次;原来他袖扣上的云纹,是用极细的金丝缠了七圈。
"我要去御膳房。"她突然开口,声音比以往更清冽,连自己都惊了一下。
昨夜救火时尝出的那缕灶神之力的味道,此刻正随着五感异变在记忆里翻涌,像根细针戳着她后颈,"昨夜那碗参汤里的药气,不是偶然。"
陆明渊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早看出她异状——方才替她擦唇角血渍时,她竟能准确抓住他颤抖的指尖;方才看梧桐叶时,她的眼尾红得反常,却比他这个目力极佳的人更早看清叶纹里的露珠。
他压下涌到喉间的"不许",转而替她理了理被夜风吹乱的鬓角:"我让暗卫跟着,阿四的药童备了参茶。"
御膳房的晨雾还未散透,灶火的焦香混着新磨的豆粉味扑面而来。
苏小棠刚跨过门槛,鼻尖突然一滞——那缕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正从最里间的蒸笼柜里钻出来。
"李婶子,昨日午膳的松鼠桂鱼是谁掌勺的?"她转身问跟在身后的帮厨,声音平淡得像寻常问话。
李婶子一愣:"回掌事,是王二柱。
他说照着您给的方子,先炸鱼骨再浇卤..."
"方子被改了。"苏小棠打断她,顺着苦杏仁味走到蒸笼柜前。
柜角沾着几点褐色油渍,她俯身嗅了嗅,喉间立刻泛起酸水——是本该用蜂蜜调和的糖醋卤,有人偷偷加了半盏乌梅汁,"糖卤里的蜜香被乌梅的涩味压了,鱼骨炸得太老,连鱼鳞都没刮干净。"
李婶子的脸"唰"地白了:"这...这不可能!
王二柱跟了陈掌事三年,最是稳妥的..."
"稳妥的人不会连刮鱼鳞的手法都改。"苏小棠指尖划过柜角的油渍,油渍里混着极细的木屑——是新换的竹蒸笼才会有的毛刺,"去把王二柱叫来。"
王二柱来的时候额角挂着汗,见了苏小棠便要跪:"掌事明鉴,小的按您给的方子..."
"方子在这儿。"苏小棠从袖中抽出张纸,正是昨日她亲笔写的松鼠桂鱼做法,"我写的是'活鱼现杀,鱼鳞以刀背轻刮七次',你刮了几次?"
王二柱的喉结动了动:"小的...刮了五次。"
"为什么?"
"前日有个穿青布衫的婆子说,刮七次鱼鳞会破了鱼的鲜气..."
苏小棠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能听见王二柱心跳如擂鼓,能看见他后颈沾着片碎草叶——是御膳房后巷堆的干草,那是暗卫们常蹲守的地方。
有人绕过她,直接对御厨们下了指令。
"去把今日要试的新菜配料单拿来。"她转身对李婶子道,声音突然放软,"就说我要亲自核对'玄火煨鸡'的香料。"
李婶子应了声退下。
苏小棠望着她的背影,直到那抹蓝布裙转过照壁,才对身后一直沉默的陆明渊道:"我要在香料里加标记。"
"什么标记?"
"碾碎的朱砂。"她摊开掌心,金印在晨光里泛着淡金色,"前日在库房翻到的,混在花椒粉里看不出来,但尝起来会有丝甜。"
陆明渊眉峰一挑:"你要引蛇出洞。"
"火祭时汤里的药气,和这改方子的人,该是一路。"苏小棠望着案上摆开的香料罐,指尖划过装花椒的陶罐,"他们想动御膳,要么图皇帝的命,要么图我的把柄。"
"我让暗卫盯着库房。"陆明渊的手覆上她的,掌心的温度透过金印传来,像团烧不化的暖,"若有人碰香料..."
"我要他们自己送上门。"苏小棠抽回手,将半钱朱砂碾进花椒粉里,"明早我亲自查库。"
第二日卯时三刻,御膳房的铜漏刚滴完第七滴水。
苏小棠掀开香料柜的布帘,目光扫过最里层的花椒罐——罐口的封泥被重新压过,边缘有半枚模糊的指印,是右手中指的茧印。
"李婶子。"她转身唤人,声音里带着晨起的倦怠,"把花椒再补半罐,昨日试菜用多了。"
李婶子应着去了。
苏小棠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廊角,这才对躲在梁柱后的暗卫打了个手势。
暗卫会意,足尖一点跃上屋檐,去追那道青布衫的影子——正是昨日王二柱说的,在巷口给婆子传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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