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三十二年的春风尚未吹到玉门关,一支特殊的使团已从长安启程西行。三百名精锐骑兵护卫着数十辆马车,车上满载的不是金银珠宝,而是书籍、农具、医药和各式种子。队伍最前方,阿蛮身披御赐紫袍,腰间除了吐蕃短刀,还佩着一柄象征使节身份的鎏金仪剑。
"学士,前面就是陇山了。"向导指着远处苍茫的山影,"翻过这道山,才算真正离开中原。"
阿蛮勒住战马,回望东方。晨雾中的长安城早已不见踪影,但他知道,那座改变了他一生的城市,此刻正沐浴在朝阳之中。三日前陛下的临别赠言犹在耳边:"此去西域,不必急于求成。文明如春雨,润物无声。"
"报——"一骑快马从后方追来,"鸿胪寺加急文书!"
信使呈上一封火漆封缄的羊皮卷。阿蛮展开一看,竟是晋阳公主的亲笔:
"阿蛮学士:孙真人新研制的'四时防疫散'已成,特命快马送上三百剂。此药对西域常见暑热症有奇效,沿途可分赠各族。另,皇兄让我转告,疏勒国王患眼疾多年,可携太医往诊。"
年轻的使者小心收好药包,心中暖流涌动。自从三年前在吐蕃救治松赞干布后,医学交流竟成了文明交融最有效的途径之一。
使团越过陇山,眼前的景象令所有人震惊——原本荒凉的河西走廊,如今驿站相连,商旅不绝。更令人称奇的是,每隔三十里就有一座夯土高台,台上飘扬着唐旗与"胡汉一家"的彩幡。
"这是去年新建的'文明台'。"当地驻军解释,"台下是水井与医舍,台上则有通译常驻,专为过往商旅排忧解难。"
阿蛮登上最近的一座文明台。守台的竟是个突厥老兵,缺了只胳膊却精神矍铄:"老朽阿史那勇,陇右大战时伤了胳膊,蒙陛下恩典安置在此。"他自豪地指着墙上图文并茂的告示,"这是《常见病自疗法》,这是《商路安全指南》,都有汉、吐蕃、回纥三种文字。"
当夜使团宿在甘州驿馆。阿蛮正在灯下研读《西域诸国志》,忽闻门外马蹄声急。一个满身风沙的粟特商人被带了进来,自称是康萨保的伙计。
"康老在撒马尔罕染病,听说大唐使团西行,特命小人前来求药!"商人跪地奉上一块玉牌,正是当年御赐的"诚信商人"凭证。
阿蛮立即召来随行太医:"备好药囊,明日分兵两路。我亲赴撒马尔罕探望康老。"
太医面露难色:"这……偏离既定路线,恐生变故。"
"陛下常说,见危不救,何以服人?"阿蛮坚定地说,"何况康老是丝路耆老,救他一命,胜过千言万语。"
三日后,阿蛮带着十名精锐脱离大队,转向西南。途经瓜州时,他们目睹了惊人的一幕——数百名汉胡工匠正在合力修筑一条横贯戈壁的"引水长渠",渠畔新栽的杨柳已抽出嫩芽。
"这是陛下亲批的'安西惠民渠'。"监工的回纥官员介绍,"引雪山融水灌溉农田,沿途各族皆可受益。"
队伍中年轻的波斯通译忍不住问:"如此工程,各族不会因争水而冲突吗?"
官员笑着指向远处飘扬的旗帜:"看到那面'分水牌'了吗?按大唐户部制定的《安西用水律》,每日每族取水时辰都有定规。上月有突厥部落违规多取,被罚停水三日,如今都老实得很。"
阿蛮默默记下这个案例。他想起离京前陛下说的话:"治国如治水,疏胜于堵。给各族立下共同遵守的规矩,比派十万大军镇守更有效。"
穿越炎热的吐鲁番盆地时,使团遭遇了沙暴。就在人马俱疲之际,一队游牧的葛逻禄人发现了他们,不仅指引到绿洲,还赠予解暑的酸马奶。
"你们是大唐使者?"葛逻禄首领打量着阿蛮奇特的装扮——吐蕃服饰却佩着唐官玉带,"去年有个唐商救了我儿子,说是什么'文明使者'的部下。"
阿蛮心中一动:"可是康萨保老掌柜?"
"对!就是那个粟特老头!"首领拍腿大笑,当即杀羊设宴,"既是恩主同僚,便是葛逻禄的朋友!"
酒酣耳热之际,首领吐露真言:"其实我们早想归附大唐,只是担心被视作蛮夷。如今见唐使对康老这样的胡商都如此厚待,倒是多虑了。"
次日启程时,葛逻禄首领派儿子为向导,还赠予一张秘藏的葱岭以西水草图。阿蛮回赠"四时防疫散"和《农桑辑要》抄本,双方在绿洲前歃血为盟。
半月后,使团终于抵达撒马尔罕。这座丝路明珠比阿蛮想象的还要繁华——城墙高耸,市集上汉绢、波斯毯、天竺香、大食刀琳琅满目。最引人注目的是城西新建的"大唐坊",飞檐斗拱间又点缀着粟特风格的彩绘。
康萨保躺在铺着唐绒的胡床上,见到阿蛮时浑浊的双眼骤然亮起:"学士亲临,老朽死而无憾了!"
随行太医诊脉后,确认是积劳成疾加上水土不服。几剂"四时防疫散"下去,老商人竟能坐起进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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