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贺在电话里只说贺虹晕倒在家门口、 不过已经醒了……
他没说下去,因为老陶在咆哮着啥,气势汹汹,气急败坏。是我挂的电话,我根本无暇再等他说什么,跑回办公室抓起公文包车钥匙和家门钥匙都放在包里),门都来不及带上就跑回走廊上。一看电梯还停在一楼,我以从未有过的敏捷身手从楼梯上跑下去,就像在大草原上追逐猎物的豹子。
我没在家门口看见贺虹,也没看见老贺老陶,但我马上明白了贺虹为何晕倒。银灰色的防盗门被人泼漆了,血红色的油漆乱糟糟地占据了大半个门面,门边的白色大理石墙面上还用红色油漆写着几个脏字。门前, 倒扣着一个同样血红色的金属油漆桶,桶显然被移过位了,地面上滞留着无规则的血红色油漆残痕,残痕上是杂乱的鞋印。
我犹如当场被人刮了一个大耳光子,眼前掠过丁盖忠那猥琐的脸。但也只是愣那么一两秒钟,我就一脚踩在油漆残痕里,以最快的速度从包里掏出钥匙开门。如我几秒钟之前预料的那样,一楼二楼都没人。
我立即拨打老贺的手机。他过了十几秒钟才接电话,说他们在卫生院,贺虹出血了……
这是我这辈子最悲伤的时刻。
事后我得知,中午老贺去学校接了贺虹回家。她吃了午饭,还小睡了一会儿,然后一家人去卫生院,贺虹做例行产检。一切都很正常,接诊的也还是那位和颜悦色的颜医生,都老熟人了。唯一有点儿差池的,是抽血窗口的那位护士或许情绪不佳,罕见地没一针见血,在贺虹手臂上刺了三针才把针头刺进蓝色的静脉,被老陶骂了儿句,贺虹还一个劲儿地劝慰护士,没事没事。然后一家人就高高兴兴地回锦园……贺虹晕倒在防盗门前,颇有经验的老陶立即让老贺把她背进家里,平卧在沙发上,掐人中,宽衣舒体, 三四分钟后就乐酮了、z赞就是在那时给我打的电话。息哀的是、贺虹虽东醒,她下身压着的沙发部位却染红了。z陶朝艺贺咆哮,让他去开车。他以最快的速度跑出小区,但在试图把车子开人小区地下室时一度遭到了保安的阻挠,他花了一两分钟才让保安明白出了啥事,升起了横杆。人命关天, 保安为弥补过失,主动坐上他的车引路,以免他在迷宫般的地下车库迷路。车子直接开到了我们家的这幢楼下,老贺把车子停到电梯间前…我给老贺打电话时,他和老陶刚搀扶着贺虹走到急诊室,老陶正火烧眉毛地与迎上来的护士嚷嚷着什么………
还能说什么呢,一切都过去了,又像一切都还没过去。我看着贺虹在一楼二楼上上下下,打点行装。我视野里是大大小小的拉杆箱、编织袋、硬纸板盒,无一例外全张着嘴,像贪婪的巨兽。我的内心起起伏伏,却尽量表现得无动于衷。
要帮忙吗?
不需要。
等会儿我开车送你过去,大包小包的。
我叫爸妈开车过来接。
我就搭不上话了。我想我是不是得躲出去。我还没想好是不是躲出去,却先躲进了书房。我没掩门,显得光明磊落。我想着, 贺虹一走,我将何去何从?
贺虹出院后,就被老陶老贺接过去住在娘家,说是养身子。一住三个月,其中两个月是暑假。新学期一开学,她就去上班了。 溪柳小区刚开始我去得勤,几乎每个周末都去。但老陶始终绷着脸,我受不了。老贺的神色明白无误地告诉我,他是欢迎我的,但不敢在老陶面前显得过于明目张胆。后来我半个月去一趟,第三个月我就没再踏足溪柳。我想过去学校里找她,但一想到那个因寻衅滋事罪被判有期徒刑正在监狱服刑的小老头儿也曾去学校里找过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我也想不明白两者有啥联系。
十一假期过后的某天,贺虹悄无声息地回家了。尽管该死的金銮殿是别人的,但家是我们自己的。我不知她回家是征得老陶同意的,还是擅自离开了娘家。她努力朝我微笑,我亦投桃报李。我们试图一笑泯恩仇………
贺虹回到我身边后,老陶再没来过锦园。贺虹偶尔回娘家看看,我一次都没陪着去。她说我不必陪着。
不知啥时起,我和贺虹相敬如宾。我们几乎不吵嘴,按部就班地工作、生活。双休日还时常一起驾车出行,在玟州市范围内来个周边一日游,但从不在外头过夜,再晚也要赶回家。
我们依然行夫妻之事。我们都想表现得汹涌澎湃,甚至花样百出,但每每潦草收场。一开始我们还想着以数量的增加弥补质量的缺憾,但到头来只是一声叹息。哪怕叹息,我们都不敢发出声音,生怕触到对方的伤口,只能在各自的心底暗暗叹息。
激情从我们的生活中彻彻底底地消失了。我们心照不宣地想要挽留什么,并为此共同努力过,但埋在心底的阴影就像可怕的癌细胞,不是我们努力就能去除的。我们都心灰意冷,却又徒劳地彼此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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